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美妞的江湖与庙堂 作者:粟咖 文案 庙堂之高有多高,江湖之远有多远? 习霂一点儿也不关心。 只要皇城根儿下的喜乐坊永远不倒, 永宁桥头的如意楼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不论是铁打的王位流水的皇帝, 还是千秋万代武林盟,日月同辉碧汐宫, 我自岿然不动! 我叫男主:那些有的没的不关心也罢,但这边闪闪一颗大红心你必须得好好关爱呵护!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习霂 ┃ 配角:林止尘,习煜,峯霖,闻歌,玄谟 ┃ 其它:机缘巧合,江湖情仇,帝王之家,天作之合,俊男靓女 ================== ☆、第一章      峯国东南两面临海,有着瓊洲大陆最为辽阔与丰饶的土地,在其中心位置的玕城是峯国皇城,同时也是峯国最繁华的城池。   若是小地方也许旬月才能赶上一次集市,就算是稍大的城镇也顶多逢五逢十而已,但在玕城却是每天开市。   天未破晓,四面城门同时打开,正东西南北四条王道从城门口朝外延伸,各色路人已经熙熙攘攘排起了长队等待入城。东南和西北两边的闸口也在轰隆声中拉起,在城外河道等候了一晚上的商船终于得以缓缓驶入。峯国漕运发达,城镇大多有运河相连,玕城还顺道挖了护城河,引河水环绕护卫这座可容纳三十万户,近一百二十万人的巨大城市。   随着天色渐亮,主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屋宇纷纷打开了门面,或是插上彩旗或是悬挂招幡,卯足劲儿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医药门诊以及看相算命的各种店铺摊位吸引行人驻足,一干茶坊酒肆也聚集了各路行脚商人,甚至有北方戎族商人牵着骆驼从北大街缓缓走近。玕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戎族驼商,有坐在大众酒馆儿里的汉子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也有茶坊二楼雅间的士族公子侧目不忿。这都是因为前阵子戎族军队毫无征兆突然侵扰北疆,亏得定远大将军英勇神武才将这群自不量力的戎蛮赶回大沙漠。估计这队陀商这会儿生意也不好做。   也许有的商家做生意要挑客人,不过这玕城里有几处地方是只要有银子,不管你是何身份都能做到宾至如归。不光是玕城,只要是峯国人大都听说过玕城有三宝,是皇城根儿下的喜乐坊,永定桥头的如意楼还有东城门边儿的震锋镖局。   玕城三宝只有一个老板,据说是个十分年轻的英俊男子,不过寻常人是见不着的,只有震锋镖局宝字级别的客人才有机会一度真容,因为神秘老板不光会做生意,传说那一身功夫也是出神入化,视委托的内容,偶尔也亲自接镖。   这喜乐坊是个赌坊,而如意楼是青楼,虽然做的生意风马牛不相及,但跟震锋镖局都是一个经营模式。第一,生意都做得特别大,占地广,屋舍多,客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第二,为了照顾到各阶层客人的需求,店里都是分级设馆,互不相扰;第三,客人只要来过一次都有登记,根据消费等级可以领到刻有篆字的名牌,每次来都能得到相应的最佳服务,最高级别就是那宝字牌,之下有金、银、铜、锦、绫、绸,最低一级是缎字牌。   喜乐坊和如意楼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窝,而震锋镖局则是有口皆碑的保财护命天下第一,除了通常的押运走镖,玕城里不少达官贵人都爱重金请震锋镖局的镖头做贴身护卫。三宝中无论哪个绝对都是日进斗金赚得盆满钵满。   但三宝的幕后老板习煜却很是头疼,实在想不明白家里已经如此多金,为什么宝贝妹妹非要剑走偏锋。   街坊外面的车水马龙被镖局前院隔绝,后院里显得格外幽寂。莲池一旁绿竹葱郁,只闻竹叶乘风的沙沙声,依稀可见曲径深处有小楼露出一角。身着青衣长相俊朗的年轻男子正坐在小楼二层,悠哉的等着壶中水开,手边有新摘的春芽,想来滋味应该不错。时不时抬眼看看窗外,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然壶中水刚沸,就有一白色影子从窗口窜入,瞬间便立在屋内,原来是一位轻功了得的少年公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可看那眉眼虽然也是飞眉入鬓,却不像寻常男子生得线条硬朗,鼻梁高挺,肤色显得太过瓷白,嘴唇也太过殷红,应是位扮作男装的姑娘。她进屋后才看见坐在几前的男子,顿时有些慌乱,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大哥,这么早就来喝茶呀!”   习煜也不看人,手法娴熟的摆弄着茶具,很快就得了茶水,两指提起一杯放在小几对面,“新摘的,尝尝。”   这是先礼后兵呢,白衣姑娘撇撇嘴角,像男子那般一撩衣摆,岔开腿就在几前坐下,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习煜看得青筋直冒,压着声音,“阿霂!你以为这是喝酒呢!”上下打量她几眼,终于提起正题,“出去一晚上,这个时候才回来,而且还是空手而归?”颇有点鄙视的口气。   “哪能呢!也不看是谁出手!”小姑娘叫习霂,听着这话一下子精神起来,“这趟东西不少,我先去了义庄放下才回来的。所以才晚了点儿…”不然哪能被大哥你抓个正着啊!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面前的人脸色越来越黑。   盯着心虚的人好一会儿,习煜才无奈叹口气,“你要办义庄我向来是支持的,但家里不是没有钱,给你办十个义庄都没问题,你说你那毛病到底能不能改了?”   不能!心里面这样想,口头上可不敢说,站起身挪到习煜身旁,蹲下、身搂着他胳膊卖乖,“大哥,就我那点儿小毛病,完全不伤大雅,要是实在碍哥哥的眼,我以后收敛点儿行了吧?”说着还摆出一脸被哥哥嫌弃的委屈样。   对于这个妹妹习煜真是没办法,又叹了口气,“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最近都消停儿点儿,外面怕是要乱。”   “大哥你才多大年纪,整天唉声叹气的,额头都长皱纹咯!”伸手贴在习煜额头上使劲儿展平,“这接连两场仗都打赢了,好不容易才喘口气,外头还能怎么乱?”   有些事情习煜不想让妹妹操心,摇摇头,“总之你听我的,最好这段时间都别出门,我已经给师父去信,让他老人家过来看住你!”   “老头子要来啦!哈哈,出去逍遥这么久,这次不知道给咱们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心里想的是,老头子哪能看得住本小姐,啧。   做了十几年兄妹,她那点儿尿性习煜能不清楚?“之前的小丫头你说人家手脚不灵活被你撵走了,这回给你找了两个机灵的,师父回来前去哪儿都得带着。”说完拍拍手,立马有两个劲装打扮的姑娘走了进来,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还长得一模一样!   习霂一拍手站了起来,走到双胞胎面前左右打量,“两位怎么称呼?”   “不敢,请小姐赐名。”   “不敢,请小姐赐名。”   两人竟然面无表情且异口同声,习霂顿时泄了气,看来大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没劲!”指了指二人,“你们谁大谁小?”   这回只有左边那个开口,“奴婢是姐姐。”   习霂想也没想,“以后姐姐叫阿呆,妹妹叫阿瓜。”说完还回头挑衅的看看习煜。   习煜也不说什么,点了点头。   于是两姐妹又是异口同声:   “阿呆领命。”   “阿瓜领命。”   习霂翻了个大白眼,伸个懒腰,“哈哇,忙活了一夜,困死了,大哥我去睡了。”打完招呼径直走向屏风后,噗通一声将整个人砸向床榻。   阿呆和阿瓜居然也迅速跟上,一左一右立在床前,大有从此不眠不休的意思。习霂扒着枕头,郁闷的吐出一口气,这两个丫头武功肯定在自己之上,不然大哥也不会找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初真不应该偷懒,要是跟大哥一样一身功夫打遍天下无敌手就好了。   习煜盯着屏风,坐在那儿直到将一壶茶饮尽才起身离开。   习霂跟他并没有血缘,别看如今生活富足,过得无比舒适,倒回去十几年,二人只是碰巧流落到同一个破庙的小叫花子。   那时候习煜也不过六七岁,习霂更小,约莫顶多三四岁。第一次见到那天,习煜跟往常一样从街上回到遮风挡雨的破庙,却发现自己的小窝里蜷缩着一个小不点儿,正呼呼大睡。对小叫花子来说窝被占了那是天大的事儿,遇上横的能跟你拼命,本来正想发火的小习煜却被眼前小小的,看起来软软的,脸蛋白白的小丫头触到了心上柔软的一处。他自己流落街头的时候也才这么丁点儿,一路流浪被大孩子欺负,被路人喝骂,多次差点被人拐走,从前的事情都模糊记不清了,但当时那种天底下就剩下自己一个的恐惧永远也无法忘怀,也许是同病相怜,小习煜决定让这个小不点儿跟自己共享这个破庙。   小丫头就是习霂,睡醒之后才知道自己撞大运被习煜划进了保护圈,对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哥哥无比崇拜。习霂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流落到街头的,之前的事情连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也许是因为年龄太小,也许是失忆了,不过对习霂来说都无所谓,因为她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乞儿。不过习煜告诉她,看她白白净净的样子,估计流落的时间不长,不然要么早就饿得脱形,要么早就被坏人带走了。   因为这个猜测,那一阵子习煜每天除了要饭,还会带着习霂到处打听,看看有没有丢了孩子的人家,可惜最终一无所获,也没有人找她。从那时候起二人就是相依为命的兄妹,一起上街乞讨,一起被人当老鼠一样驱赶,互相扶持着过日子。   后来有一天大雨倾盆,一个看起来比兄妹俩还像乞丐的人闯进破庙来避雨。小习煜本来十分戒备,呲着牙齿想要将人赶走,可小习霂却很喜欢这个老头儿,仿佛天生就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一般,还将白天要来的窝窝头分了一半给人家。习煜连忙将妹妹拉回自己领地,叫那人吃完东西就快走。可老乞丐就是赖上了两兄妹,不仅不走,还天天上来搭讪。   刚开始习煜以为又是遇上人贩子了,不过自从那人来了之后每天回来都会发现小窝里放着食物,不仅有包子馒头,有的时候甚至有烤鸡!那人原来不是什么叫花子啊,吃人嘴软,慢慢的终于对老头放下戒心。   蹉跎了多日,那老头儿终于表明意图,他自称是城外深山里的隐士,下山办事遇上点麻烦经过此处,本来的确是也只是为了避雨碰巧遇上,后来看兄妹二人品性上佳,天资聪颖,身子骨还都特别适合练武,便动了心想收二人为徒。之后又是软磨硬泡一段时间,习煜终于拗不过妹妹的坚持,跟着老头子回了他的山中茅庐。从此结束了行乞的日子,开始山中苦修,这时兄妹俩一个四岁一个七岁。   后来才知道老头子可了不得,是传说中不出世的大能,江湖上得名玄谟老祖。也是玄谟老祖给兄妹两人起了习煜与习霂的名字,希望他们一个像火,活的轰轰烈烈,一个像水润泽一生。可惜,二人长大后性格正好跟老祖的期待相反。   习煜极为刻苦,短短数年,将老头子一身武功悉数学会,相比起来,妹妹习霂不爱拳脚功夫,一门心思钻研轻功,在飞檐走壁一途上,竟然比师父和大哥都要略胜一筹,可惜武技放在江湖上就是小菜鸟。    ☆、第二章      时间一晃六年过去,师父玄谟老祖授意兄妹二人出山入世,干练武功没有实践是无法在世上立足的。当然,兄妹俩不知道,玄谟老祖总是悄悄的在后面跟着,要是真遇上什么歹人,可不能白白牺牲了好不容易才收的两个宝贝徒弟。   十三岁的习煜选择带着妹妹回到玕城,从帮小镖局打杂开始做起。靠着一身武艺慢慢得到信任,当上了镖师,开始跟着走镖。   而才十岁的习霂没了人看着,开始变得无法无天,小脑袋瓜里也不知道成天想些什么,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读书,每每见习煜一出门就换上一身粗布衣服,打扮成小叫花的模样上街去转悠。   学了轻功之后身手特别灵活,习霂在玕城人头攒动的喧闹街头像条小鲤鱼一样游来游去,你以为她就是单纯的爱动贪玩儿那就大错特错。往往扎进人堆儿里不一会儿,再出来的小习霂袖兜里就攒了好几个钱袋子。被偷的人往往要到需要花银子的时候才发现兜里空空如也。   不过习霂从来不花用偷来的钱财。每次得手后就跑到屋顶上将银两都抖出来,钱袋子直接扔掉,银子铜板儿什么的都散给街上的小叫花,为此她特别自豪,小小年纪就有一颗劫富济贫的心。   不过这些动作都被她师父看得一清二楚,前两回还能保持沉默,后来终于忍不住现身将她出卖给了习煜。   那天习煜镖局请了假,一早还是佯装出门,后来果然见着小丫头一身小童打扮偷摸出了门,一路看着习霂轻而易举的就顺走了好几个钱袋。终于在她准备要销赃的时候出现在屋顶,把习霂吓得差点没从房顶上滚了下去。   “大哥!”小丫头知道要被骂,惊叫一声就抱着头,像是习煜马上就要揍过来的样子,可手上还紧紧攥着偷来的钱袋子。   习煜哭笑不得,知道这丫头就是装装样子,“钱拿来。”   习霂捏了捏手上的东西,非常不舍,极慢的伸手过去把赃物上交。“东西都拿了,难道大哥还要给送回去?我也不记得都是谁的了。”还想垂死挣扎。   习煜接过东西,竟然也像习霂平时那样将钱都倒了出来,钱袋子随手扔到墙角,拉起妹妹,“跟我来。”   习霂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跟着哥哥来到叫花子常落脚的地方,见着习煜像自己一样将碎银子都分给那些才几岁的可怜孩子。   “大哥,你这是?”   习煜不答,拉着她迅速离开,趁人不注意又跃上屋顶回到刚才的小巷子。“看着。”   习霂不解,望着下面拿到银子欣喜若狂的小叫花,心想大哥就是不一样,做完好事还要回头来温习下助人为乐的快感么,啧!   不过没一会儿,习霂就知道了大哥的用意。   叫花子也分等级,年纪小的那批是最可怜的,往往是被大孩子或者老叫花子打压的对象,所以习霂才把银子分给他们。可能是最近小叫花老是得银子的消息传了出去,他们这才刚离开不久,就有一伙儿大一点儿的叫花子围了过来。那虎视眈眈的气势,还没伸手呢,小孩儿们就纷纷上贡了刚得的还没捂热的碎银子。有的小孩子孝敬得慢了点儿,立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看着被揍得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小孩儿,习霂愣住了。   习煜摸摸她头,“傻孩子,以后别再上街偷东西了。”带着妹妹从屋顶消失。   做大哥的以为有了这一番实景教育,妹妹从此应该不会再犯,便也安下心来专心做镖局的事情。而习霂也着实乖巧了一段时间。   习煜十五岁那年迎来了遇到玄谟老祖之后的人生第二次转机。那时习煜已经是个小镖头,正接了趟去离玕城不远城镇的活镖。   一路上本来十分顺当,天色渐晚途径客栈便也想要入住,习煜按照走镖的习惯在客栈里里外外甚至厨房都看了一圈,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不妥,但天生敏锐谨慎的习煜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于是带着一行人继续向前,决定在路边找个地方露宿,走镖的人出门在外都是带齐一应活计的,虽然带着活镖,但也能迅速扎起帐篷,让雇主睡得舒舒服服。   入夜后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镖局的人轮流值夜,心里老是隐隐有所感的习煜一直不敢睡,坐在营头眼睛还盯着来时的路,那客栈绝对有问题。   果然,月上中天之后远处客栈的方向亮起了火光,失火了!   习煜腾地站起,遥遥望向远处,再看看旁边的帐篷。丢下雇主独自离开是走镖大忌,但是习煜又无法放下心头那种不安,仿佛客栈那边有什么东西冥冥中在向自己召唤。   原地踱了几步,习煜一咬牙,将镖局的人都叫起来,一把掀开帐篷,“快起来,跟我走!”   情况紧急,习煜也顾不上跟客人解释,反倒是他平日里严肃惯了,客人还以为遇上危机,连滚带爬跟着他跑了出来。   “全部上马,轿夫留在这儿守着东西。”说完一把抱起比自己身体大了两倍还多的雇主翻身上马。来时客人是坐轿子的,这会儿不能等着轿夫慢吞吞的走,幸好这人看着块头不小,实则都是肥膘,光占地方不扎秤。   镖局一堆人迅速打马朝着客栈方向奔去。眼见前方火光更盛,雇主终于发现不对,“小镖哥,这,这是要去哪儿?”   习煜心系前方,也不答话,终于在已经可以远远望见客栈轮廓的时候一拉缰绳,转头对其他人急声说道,“你们看着人在这儿等着,客栈这边出事,若是不管,等会儿追上咱们一样完蛋。”习煜编了个十分不顺的借口,不过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将雇主抛给另一个镖师,再次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接近后客栈的情况便一目了然,两帮人马正在客栈前空地上交手,客栈已经完全着火,里面要是有人决计是没了活路。   交手双方一边整齐的都穿着黑衣带着面罩,那样子不像普通劫匪,而像是刺客!另一边落于下风,身上衣服都有烧损,显然是从火场中逃出来的,现在仅剩下的数人围着保护一个身着锦袍,看不出年纪的男子,被一帮刺客压着打很是捉襟见肘。看来刺客本来想要纵火,却被人察觉逃了出来,这才现身开始真刀真槍。   既然人都来了,习煜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一把抽出腰间长剑,飞身下马加入战局。突然冒出来的人让双方都有点不知所措,趁着他们愣神的短短一瞬,习煜空中一个回旋,长剑已经利落的割破几个刺客的喉咙。   有了习煜帮助,锦袍男子一行人很快打退刺客,剩下两人见已经无力回天,作势要跑。习煜哪能给他们机会,纵身一跃,空中自脚借力,一窜就追上两人,一剑刺穿一人胸口,反手剑柄撞向另一人太阳穴,还是要留活口才好。   当习煜拎着被砸晕过去的刺客返回的时候,锦袍男子跃众而出,看清救了自己的人,微微愣了愣,好年轻的侠士,甚至还有几分面善,迅速回过神来,抱拳,“多谢少侠拔刀相助!”   将刺客丢给那些护卫,习煜看了看那男子,好一会儿,才回礼,“不足挂齿,在下行镖路上,不宜耽搁,告辞!”   翻身上马,朝镖局众人跑去。留给锦袍男子一个潇洒的背影。   之后的路无惊无险,虽然中途让人受了点惊吓,不过最终毫发无伤的到达了目的地,雇主还是厚道的没有多说什么。习煜后来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当是被妹妹影响,路见不平一下咯。   但习煜没往心里去不代表被救了一命的人也不放心上。这天镖局里没甚大事,习煜早早的就回自家租的小院准备陪陪妹妹。已经十二岁的姑娘了,不说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习煜只求妹子能稍稍有点女孩子的自觉,也研究下衣着首饰什么的,没事儿戴戴花儿也好。   刚推开院子的木门,习煜就是一惊,下意识的按上了剑柄,院子里有人!只见护院打扮的高壮汉子一字排开,恭敬的垂首立在屋前,小院中间有习煜自己起的石桌石凳,此时一黑袍男子与习霂对坐,二人正聚精会神拨弄小钵里的东西,习煜知道那是妹妹最近迷上的蛐蛐儿。   “阿霂!”习煜皱着眉头,两三步走到习霂身边,瞪了她一眼,再看向石桌对面的人,又是一惊,“是你?”正是那晚自己救下的锦袍男子!“不知阁下突然造访所为何事?”习煜语气不好,妹妹一个人在家,真不敢想象要是遇上歹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怎么办。   对面的人轻轻笑了笑,这时天色尚还亮堂,看得比那天夜里清晰,这人应该三十出头的年纪,本是还算年轻,剑眉星目阔鼻薄唇,长的也算是英俊,但笑起来就可以明显看到眼角的细纹,要么是操劳过度,要么就是心有愁思。“那天少侠身担责任匆匆离去,连姓名都未曾相告,可峯某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幸好这玕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算让我打听到习镖头的住处了。”   习煜想想也是,像自己这么年轻的镖头不仅在玕城,估计整个峯国一只手都没有,的确好找。可刚才这人自称峯某,那可是国姓!瞳孔剧烈收缩几下,拍拍习霂肩膀,“阿霂你先回房间。”   习霂眼珠子转了两圈,今天突然有人敲门,打开院门就看到这个十分好看的大叔,说是找大哥的。她天生对于人的好坏有种近乎变态的直觉,这个大叔不是坏人,得出结论后便让人进院子里等。虽然年龄相差甚大,但这大叔居然跟自己很有共同语言,连队蛐蛐儿也了解颇深,他们正聊得欢呢,大哥就回来了。   看样子,这大叔不是普通人,心里叹口气,大哥总不让自己接触所谓的“大人”的事情。不过还是点点头,朝美大叔眨眨眼,一路小跑进了屋。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和这一章都是交代背景,下一章疑似男主出现!   看着妹妹离开之后习煜才转过头,朝自称峯某的人抱拳,“那夜不过是巧合,既然遇上了没有弃之不理的道理,阁下不必放在心上,”,之前担心妹妹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桌旁还摆着两口大箱子,想来是特意带来的谢礼了。“在下只是个武人,跟妹妹在玕城讨生活罢了,实在担不起如此大礼。”   “若只是想要答谢当日之恩,峯某还不至于特意跑这一趟,但若是想要招纳贤才,这一趟却是非来不可的。”   习煜脑中飞速权衡利弊,峯国皇室男丁凋零,当今皇帝刚过三十,跟眼前的人年纪吻合,除了皇帝,这一辈只剩下一个八王爷,却是从小养在海外仙山,至今还未学成归来。   再往下也只有一个才刚5岁的太子,这个人敢自称峯某,其身份不做他想。习煜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之前不明对方来意,还想着能打发走最好,如今既然对方已经挑明了意图,再继续装傻充愣反倒不美。   顿了片刻,终于吐出一口气,单膝跪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皇上尊驾,多有怠慢。”要习武之人五体投地谄媚奉上是不可能的。   峯漓做皇帝十几年,最喜欢聪明之人,最敬佩武艺高强之人,最爱用心性坚定豪爽洒脱之人。那天夜里习煜挺身而出是为江湖侠义,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是为武艺高超,施恩不图报是为心性高洁,方才不过一句话就推断出自己身份是为头脑灵活,听出自己招揽之意迅速判断利弊做出回应是为识时务。这样的人完全符合甚至超出了自己招贤纳才的标准。   抬手虚扶,“坐下说话,朕并未表明身份,有何怠慢之处?”让习煜在石凳上坐下,“朕虽然不能给你官位,但眼下有份更好的差事,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   峯漓虽然在位十几年,但登基之初皇位并不稳当。他本无夺嫡之心只求跟所爱之人远离斗争过闲散王爷的美日子。可皇室争斗的漩涡最终还是将他卷了进去,甚至被人算计,心爱的女子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前些天微服出宫就是因为得到消息说有相似的人出现,没想到却只是个陷阱。   峯漓痛失所爱,在各方势力的逼迫之下不得不随波逐流争那黄金宝座,最终成功打败了当时的二皇子,十五岁登上大宝。但之后好几年他都被权臣视为傀儡,忍辱负重十几年的时间慢慢除去奸佞,整治因内斗而千疮百孔的朝政。虽然不愿,却为了稳固朝纲接受政治联姻娶了现在的皇后和皇贵妃,但也仅此而已。十几年除了尽帝王的责任与义务让皇后生下太子,峯漓再无其他子嗣。   现今皇权看似稳固,但周边蛮夷近年来厉兵秣马,不断强大起来,对峯国这块地大物博的肥肉始终虎视眈眈,不会放过任何契机试图让大峯国分崩离析。之前的假消息诱他出宫若不是偶遇习煜出手相救,恐怕如今皇室已经乱作一团。峯漓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网,而习煜出生江湖,没有任何牵连,是目前最好的人选,假以时日精心雕琢,今后必堪大用。   从那时起峯皇就成为了习煜背后的大老板,借着皇帝的秘密投资,习煜在玕城建立起来了属于皇室的情报天国。他接管下刚开始走镖的那家镖局,改名震锋镖局。产业越做越大,又在皇城内城墙下开了赌场喜乐坊,在城中心的永定桥头开了青楼如意楼。一张情报网悄无声息却又是轰轰烈烈的张开。   习霂十二岁开始就浸淫在赌场妓院镖局这类三教九流的地方,起初习煜还很担心妹妹学坏,不过后来发现习霂就是心眼子大点儿,爱玩而已,说她是出淤泥而不染最为贴切,光是看着形形□□的人生百态她就能乐在其中。   而且习霂成天男装混迹在这些地方,观察久了便有了些自己的想法。后来的馆内设馆,顾客分级的理念也是她的首创,如今的玕城三宝当初要是没有习霂的小脑袋瓜子绝对不可能如此火爆。   不过那妙手空空的毛病,习霂不但没改,反而升了级。经过大哥的现身说法,习霂已经不干那种小偷小摸,也不会随便散钱财给穷苦弱小的百姓。   在习霂的逻辑里,既然不能直接给钱,那就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住处,一个可以自食其力填饱肚子的营生。况且她一身轻功如梦似幻,偷鸡摸狗的确实太过屈才,不做飞天大盗岂不污了玄谟老祖的名头!这想法要是被她师父知道,非得吐出一口老血。   在第一次洗劫城中大户金库之后,习霂就瞒着哥哥买下一处宅院准备要办义庄。她不要拿习煜的钱,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能靠着别人来完成。可是办义庄不光要有地方,还得请人呢,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打起了如意楼的主意。   青楼里的姑娘小倌虽然也有为了赚钱你情我愿的,但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主儿也不在少数。幕后老板家的小公子经常来玩儿不是新鲜事,习霂跟楼里的姑娘也都混得很熟。   那些成名了的头牌她不敢挖大哥墙角,但初涉风尘的里头,有几个很是适合去帮她管理义庄,习霂也就不客气,三两句话就把人拐走。为此楼里的妈妈很是扭烂了几张手帕子,可小公子身后就是大老板,借几个人走好像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她还是在定期的汇报中将这事儿写进了册子里面,知情不报老板可是不会轻饶,特别是涉及小公子的事情。   习煜知道妹妹居然去青楼挖人的事情之后才顺藤摸瓜知道了习霂最近的壮举,办义庄是好事,同是微末出生的他非常理解。但是习霂对于盗窃这行当的执着他无论如何难以苟同。   把人叫到跟前,习煜脸色铁青,“先且不说你都是个大姑娘了还成天跟青楼花魁混在一起,如今居然还干起入室行窃的勾当来了,你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情何以堪!”   习霂想一想,随着年岁增长,现在办成男装越来越别扭,稍微仔细都能看出来是个姑娘,确实不太好再跟以前一样在如意楼喜乐坊来去自如了。   “大哥,我这不叫行窃,这叫侠盗!那些达官贵人除了鱼肉百姓也没见干点儿事实,不如我来主持公道好了。”小嘴一翘,“而且我也懂盗亦有道,不会让他们揭不开锅的,只是稍微分一分他们碗里的山珍海味而已,完全不值一提!”语气很是笃定。   每次习煜说一句,习霂就可以说一大段,正想要开口就又被她抢了先,“我也觉得成天在如意楼确实不妥,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见习霂两只大眼睛闪着精光,习煜就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让人“放下屠刀”了,递过去一个眼色,你说?   习霂咧嘴一笑,“我答应大哥今后没事儿不去如意楼喜乐坊,从此跟我的小鸳鸯江湖不见,”那鸳鸯是如意楼一个小花魁,跟习霂走得近。说着还假模假势的擦擦眼角,“但是大哥从此不管我劫贫济富开义庄的事情,可好?”   见习煜还是皱着眉头,急忙补充,“我保证,绝不被人逮住,绝不让自己受伤!”对大哥习霂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习煜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妹妹轻功好他是知道的,只要不出什么事情,这就算是他的底线。   从此习霂的小爱好过了明路,义庄有习煜暗中帮忙也很快走上正轨。连带着玕城也沾了光,这天南海北哪座城市街头没有三两乞儿?玕城就没有!   习霂的义庄不光收留街上行乞的老人小孩,也给走投无路之人提供暂时的居所。但也不是给人白吃白住,习霂可不想养一群好吃懒做的闲人。   在习霂的义庄里面女人可以选择进织坊,当绣娘,或者管厨房,织出的布匹和绣品习霂按照市价收购,后厨按照市价开工钱,他们所得的钱财用来支付房租和伙食,当然收费是远远低于市价。而男人可以替习煜名下的产业当长工,或者有愿意的也可以替习家做佃户种田,反正不可以游手好闲。   而老人也会安排做些基本的杂事权当锻炼身体,顺便看着一群小孩子读书。在习霂义庄的孩子都可以读书,虽然没有身籍无法进官办的学堂,习霂就自己请夫子定期到义庄来讲学。习霂都想好了,这些孩子以后长大了有能力可以选择进习家的产业做事,也可以脱离义庄走自己选择的路,她只是想帮助这些无家可归的穷苦人,并不是豢养家奴。   这几年习霂算是将玕城的大户都照顾了一遍,最头疼的是衙门当差的,每月只要逢三的日子,必有人家中失窃,可是无论官差怎么查验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眼看案子一件件积压,也只能加派人手在逢三的夜里全城乱转,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于是玕城又多了一件奇闻,有大盗来无影去无踪,唯一的标识是每次作案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一个铜板,叫城中的富豪哭笑不得。   习霂得手的金银财宝除了义庄的花用还剩下太多,如今金库都快装不下。于是习霂也收敛了点,出手的频率大大降低,难得活动下筋骨就被习煜给守株待兔了。    ☆、第四章      虽然有两个人门神一般守在床前,但习霂实在太困,心里嘟哝几句竟也很快睡过去。可能是听说师父要来太过兴奋,睡个觉一路做梦不停。   一会儿梦见师父从东海带回来一人高的红珊瑚,自己偷摸卖掉得了几大箱金子;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盯上个大肥羊,却在带着宝贝逃跑的时候马失前蹄被人捉住,师父在一旁看着也不出手相救,还捧腹嘲笑自己武功不济;最令人吐血的还是梦见带着师父去找小鸳鸯玩儿,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呢,大哥一脚踹门进来二话不说搂过小鸳鸯就开啃,吓得习霂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弓着身子就弹了起来,看看阿呆,再看看阿瓜,嘘一口气,终于醒了,这都什么破玩意儿!   这下醒了之后也不想再睡,看看天色原来自己也睡了一天。习霂搓搓手,虽然昨夜已经干了一票,按理说闻名玕城的飞天大盗只有逢三才出手,但师父就要回来,不赶快多跑几趟接下来又得规矩好一阵子。   打定主意习霂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阿呆阿瓜一左一右拦住,“小姐要出门?”   哎,真烦,还得先甩掉两个牛皮糖。“对呀,睡了一天累死了,出门放松放松。”看看二人一脸不同意的神情,习霂严肃脸,“大哥说让我去哪儿都带着你们,可没说不让出门。我这就出去了,爱跟不跟!”   习霂一个纵身从窗口飞了出去,阿呆阿瓜无奈对视一眼,好好的楼梯不用,非要从二楼跳,也只好跟着窜出。习霂站在小楼前方青石板路上,见二人果然跟上来了才大摇大摆的领着人从后门出了院子。她本可以施展轻功,瞬间就能将人甩个无影无踪,但这还没到午夜,外面那么多人,虽然自己飞来飞去可以不留踪影,但后面跟着两个拖油瓶难保不被人发现。还是找个稳妥的法子将人甩掉的好。   站在门口略微思索,抬步朝永定桥那边走去。自从答应习煜少去那些三教九流之地,习霂已经极少在如意楼露面,算算日子也有数月没去跟姑娘们喝酒了。今天就两个呆瓜去见识见识。   余晖西沉,华灯初上,永定桥头一天最繁华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习霂停在如意楼东阁门前,东阁又名宝金阁,提供的是最顶级的服务,这里的姑娘才情绝佳堪比名门闺秀,想要一亲芳泽没有先砸个千百两黄金外加天天报到捧场是不可能的,这里是玕城才俊最爱流连的地方。   阿呆阿瓜抬头看看这装璜精致,却毫不艳俗的三层楼阁,时不时还可闻里面传出阵阵琴声,若不是早知道这就是主人名下的青楼,还以为是京中文人聚集的琴馆或是酒楼。不像其余做这行生意的,哪里不是从门口开始就乌烟瘴气。   迈进大门,里面的管事妈妈看见主人家公子来了,赶忙迎出来,“公子好些日子不见了,姑娘们可惦记着呢。”笑起来居然没有一脸褶子,保养得极好的皮肤微微泛着润泽,光这个就比那在寨子里的老鸨强数百倍。   习霂非常满意,“鸳鸯姐姐可得空?”   “空!公子来了怎能不得空!”说着就将人领进内院,主人家公子可不能同一般客人一样往楼上引。   绕过中庭假山,习霂被领进专门为她准备的一间雅室,管事妈妈看看跟着习霂的两人,欲言又止。   习霂会意,“让鸳鸯姐姐安排几个小姑娘过来,上些好酒。”   妈妈面上连连应诺,心里叨念,三个扮作男装的大姑娘也敢来嫖,被老板知道了怕是又讨不了好,叹口气,这两面不是人的活可真累。   没一会儿鸳鸯果然领着三五个姑娘推门进来,还带来了一桌酒水。鸳鸯一进门就接到习霂微妙的眼神,略微点头表示明白。   习霂像是久经沙场一样,一把搂过鸳鸯,就让人坐在了自己腿上,还调笑着要香一个,看得一直面无表情的两个呆瓜瞪直了眼。   更惊悚的是那群小姑娘居然像是浑身无骨似的,就朝二人扑去,缠着要喂菜喂酒。正当差呢,阿呆阿瓜哪敢沾酒,连连推辞,到后来被缠得没法,功夫都使出来,将衣着轻薄的姑娘震开些许才好让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掉下来。   习霂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看着尴尬整理衣襟的二人开口,“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什么差不多了?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就觉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习霂跟鸳鸯那是多默契啊,一个眼神就决定了两个呆瓜今晚的命运。青楼里什么迷药没有,你以为滴酒不沾就不中招?那姑娘身上的香粉可是有趣得很,想让谁倒下绝不连累旁人。   “亲亲小鸳鸯,这回又帮了我一大忙!”习霂喜形于色,在鸳鸯脸上啵一个,“本小姐还有事儿,人先放你这儿,天亮叫人给送回镖局去。”临走又转过头,“下回再来看你!”   鸳鸯看着有门不走偏爱翻窗的人,宠溺的摇摇头,这小姐几乎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扮作小公子还看不出,如今出落得越发标志,扮作男装只更添惑人魅力,就是性子太过跳脱,不知道以后谁有能力收了这只小妖精。   习霂出了房间纵身一跃上了金宝阁顶,此处虽不是玕城至高,但也可俯瞰永定桥附近一应屋舍。今晚上哪家喝茶呢?   正扫视检索目标的时候一处院落吸引了习霂注意。如果没记错那处已经荒废了许久,如今院里屋宅廊下都挂着灯笼,显然是有人居住。什么时候搬进来的?这么大一处宅院,有钱是肯定的,更让习霂感兴趣的是这悄无声息搬进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趣!   认准目标,习霂脚尖轻点,飞身跃下高楼,像只小猫儿一样无声无息的落在街边屋顶,接连几个跳跃就来到那处院落。观察片刻发现后院竟然没人!真是稀奇。不过也正好趁人不在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好宝贝。   一道白影闪过墙头,习霂按照经验直接摸到主屋从窗口悄声翻入。虽未点灯,但夜间视力极好的习霂还是能将屋内陈设一收眼底。这屋子陈设好生奇怪,一点不想普通民宅主屋的构造,前面设有会客用的桌椅,里间是层层纱幔掩映下的圆形大床,倒像是青楼常有的摆设。   心生疑惑,习霂直觉不对,恐怕这里不会藏有什么宝贝,正想要出去探探其他房间,就听屋外响起人声。现在出去就是被撞个正着,没办法,习霂纵身跳上屋梁,看看情况,随机应变。   果然下一瞬间正门就被推开,一个着深褐色长袍,身形魁梧满脸须发的中年男子先行进来,再恭敬的伸手迎进门一个年轻男子。   习霂只觉眼前一亮,这男子长得可真不赖,个子比旁边的大汉还高,看得出身形结实,却是修长有力那类,不像旁边的人肌肉像是要撑破袍子似的,看着就恶寒。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将脸部轮廓衬得更加明显,虽然是给人刚硬的感觉,但下巴却不是方正而是尖尖的,薄唇给人冷酷的感觉,眼睛却是温润的,眉毛浓黑飞入鬓角,鼻梁高挺,整个人英俊指数直逼大哥习煜。要不是如今人在梁上,习霂真想要拍手叫好。   可惜下一秒习霂就失望了。两人进门落座,很快又有两位美艳女子端着酒水入内,看那打扮倒是符合这房间的布置。   彪形大汉搂过正给自己斟酒的女子一把按在腿上,毛乎乎的张嘴就咬住对方红唇,虽然这套动作跟之前习霂调戏鸳鸯的是如出一辙,但换成个形容猥琐的大汉怎么看怎么恶心。   大汉亲了半天才意犹未尽的松开,看向对面傻站在英俊男子旁边人,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好好服侍止尘公子!”   那衣着暴露的女子看起来也是身经百战的样子,不知为何在名为止尘的男子面前显得有些紧张,被主人一骂立即软若无骨,倾身扑进止尘怀里,屁股一下子坐到他大腿上,两团白花花的物件就差没直接贴人家嘴上去。   习霂有点替那位止尘公子恶心,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宅院恐怕是个隐秘的淫、窝,那大汉豢养家妓专门招待特殊客人的吧。啧,这种货色,跟如意楼的姑娘们比就是被甩掉十条护城河那么长的距离,下面的男子要是看得上才有鬼了!   谁知习霂根本用不着替人家恶心,心里还没叨完呢就见那止尘公子伸手揽住怀中人腰肢,还埋头探到女子耳后轻嗅,说了句什么,逗得那女子咯咯直笑。   真是晃瞎眼了!习霂禁不住胃中反酸,可惜了一副好皮相。就听那人开口,声音一如外表,有些低沉,十分好听,“多谢王帮主美酒美人款待,林某这次代表火灵岛前来,就是要襄助……”话没说完,突然顿住,“什么人!”   下一秒钟习霂就感觉肩上一痛,刚才心潮翻涌,没控制好气息被人发现了。这林止尘好厉害!虽说自己气息乱了,但寻常人也是难以发现的,而这人不仅发现,还在一瞬间确定位置放出暗器,叫自己慌乱间闪避不及!   习霂顾不得肩头的伤,跟看过来的林止尘对视一眼,迅速窜破屋顶飞了出去。幸好覆着面巾,不至于暴露容貌。    ☆、第五章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止尘正要向那枯木帮主道明来意就发觉屋内多出了一道隐秘气息,他们今日密会所谈之事干系重大,容不得丝毫差池,是以不假思索便向气息方向放出毒箭。   那梁上君子反应竟也极快,盛名在外的火灵止尘出手也只是擦破了对方肩膀,并且还让人跑了。只是最后那惊鸿一瞥让林止尘微微蹙眉,没想到这小贼竟然是个女子,虽然对方身着男装面覆布巾,但那生动的眉眼绝不可能长在男子脸上。林止尘从不对女人出手,方才要是早知道,绝不会轻用袖箭,毕竟关键的话还未被对方听去,此时有些后悔。   那枯木帮主王之木根本就未察觉屋内还有人,被林止尘一喝才发现梁上有人,见贼被放跑顿时急了,虽说方才并未透露什么重大消息,但自己这处宅院是花了重金,刚刚才布置好,要是这就暴露了着实心疼。   “这小贼真是胆大包天!止尘公子为何不追?”王帮主声大如擂鼓,急起来说话唾沫横飞。   林止尘转过脸来,已经换上了一贯的笑容,看起来是春风拂面,“王帮主稍安勿躁,那小贼中了我的箭毒,盏茶功夫必将脱力而亡,用不着去追。”   王之木想想方才确是见那小贼被暗箭所伤,而且林止尘语气笃定,想想传说中火灵岛的厉害之处便也不加怀疑。院里进了贼,此时也全无玩乐的心思,王之木以眼神遣散屋内两女,对林止尘抱拳。   “多亏止尘公子,不然这次会盟的消息恐怕就要泄露出去。”   “分内之事,”林止尘微微点头,“方才便正要说,火灵岛这次必然站在江湖大义这边,师父他老人家不方便亲自出山,下月的会盟林某会代表海外火灵出席,只望能为诸多枉死的门派掌门讨回个公道。”   “好!”王之木瞅一眼破洞的屋顶,有些尴尬,“本想好好招待火灵岛贵客,没曾想被这千刀万剐的小贼给搅了,下次江州再会必要跟止尘公子多喝上几杯。!”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林止尘也松口气。   江湖上的规矩,人家敬的酒你得喝,送上来的女人你不能拒绝,至少样子是要做做的,不然那就是不给面子,若是你孑然一身无欲无求那倒无所谓,但若是有求于人那就绝对不行。   江湖上不像朝堂,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有依附关系的门派谁也别想压着谁。也许小门小派斗不过名门大派,但江湖人/大都有气性,惹不起我站得远远儿的,但想要做朋友就得按照江湖规矩来。   所以之前对那浓妆艳抹的女人就算心里千百个不愿,十万个恶心,林止尘还是得象征性的意思意思。   本来放出一身冷冽气势,已经让那女子犹豫不前,没想到这姓王的怀里搂着女人亲的啧啧作响还要管旁人热乎上没。若不是这次要靠着枯木帮牵线混进武林会盟,真想一巴掌扇他个半身不遂,咳,下半/身。   除了这个,林止尘也记挂着刚刚那梁上的女子,什么盏茶功夫脱力而亡都是忽悠姓王的。袖箭上确实有毒,却不致命,不过也得快些去解了才行,一个眼神清澈的小姑娘必然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况且对方也没听去什么。   这毒名叫百里香,是林止尘师妹没事鼓捣出来的,除了让人脱力,毒发时浑身如虫蚁啃噬之外,毒中含有一味秘药,只要有火灵蜂引路,百里之内必可找到中毒之人。若是不尽快解毒,要是遇上身体虚弱之人就算不被毒死也大有可能被活活痛死,那个体型娇小的姑娘,哎……   告别王之木,林止尘出了宅院便迅速消失在街巷中。待到无人之处,才解下腰间乍一看只是个配饰的小玉葫芦,拔下细小的软木塞,指尖轻叩两下,就见一绿豆大小的黑色虫子飞了出来,在空中悬停片刻,便朝东城门方向飞去,林止尘在后面迅速跟上。   话说肩膀受伤的习霂窜破屋顶逃出去之后才感觉一阵眩晕,暗器有毒!必须赶快回镖局去,大晚上的要是昏倒在外边也太丢人了。   顾不得运功会让毒素蔓延更快,习霂忍住不适一路提气施展轻功,风驰电掣一般朝镖局后院飞去,不过片刻就回到了居所。   小楼这时漆黑一片,阿呆阿瓜两人应该还在如意楼,而自从接手这家镖局开始,习煜就建了这座小楼给她,毕竟自己年岁渐长,大哥还是在意男女有别这说法的。习煜的居所在竹林外莲池对面,夜里一般不会前来打扰。正好,习霂可不想被大哥知道自己受伤。   从二楼窗户进到屋内,脚一沾地就是一个踉跄,竟然腿软了。定定神深吸几口气,习霂勉强提起力气朝内室走去,床下暗盒里有师父留给自己的瓶瓶罐罐,记得有解毒丸,师父说寻常百毒一颗便能解,不知道对身上的毒有没有效。   一把抽出暗盒,掀开盖子,此时手已经开始发麻,哆嗦着在盒子里翻检,额上都滑下汗珠才抓住一小白瓷瓶,应该就是这个了,手一抖倒出大半,也顾不得许多一捧都塞进嘴里。   这究竟是什么毒,太黑了吧,此时已有虫蚁爬过的麻痒感从心口蔓延,迅速将解□□咽下,习霂坐在地上背靠床榻,闭目将头枕在床边,强忍着不伸手抓挠,只希望这药快点见效。   迷糊间想起白天睡觉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除了师父到现在也没有出现,竟然好几处都被自己真实上演。干这一行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发现,竟然还受了伤,想到这儿习霂咬紧下唇,那虚有其表的衣冠禽兽,最好别让本小姐再碰到你!   很快难受的麻痒变成了疼痛,就像千百只虫蚁爬遍全身,不断撕咬,意识本已经开始昏沉,如今又被痛醒过来。该死,师父的药对这毒没用,习霂有些后悔,太小看那禽兽了,刚才应该直接去找大哥的,如今连挪动胳膊的力气都没有,难道要痛死在这里?自己也才十几岁,除了玕城和城外的深山,自己还没去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没亲眼看过波澜壮阔的大海,没领略过大漠的驼铃声声,没见过西沛国的绝世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家里有点事,短小君希望大家别拍 ☆、第六章   就在习霂痛得都要开始出现幻觉的时候,林止尘终于站在了震锋镖局门口。抬头看看牌匾,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会是这里?   现在这个时辰不方便光明正大求见,林止尘一路沿着外墙摸到后院,这地盘可真是大的令人咋舌。根据火灵蜂的指引,林止尘停在一处遥可见院内翠竹高耸的院墙边,略微停顿判断方向便纵身而起攀上墙头,又一跃,脚尖轻点在纤细的竹枝上借力,腾腾飞越竹林,最终稳妥的落在青石板路面。看着火灵蜂飞进眼前并未点灯的小楼,林止尘正要举步向前走去,耳尖却是一动,剑气!   林止尘迅速矮身躲过罩头而来的一剑,顺势就地一滚避开接连落在身侧咫尺距离的剑光。再起身时已经被逼到竹林里,无奈之下只好纵身攀上竹干,转头朝下面挥剑的人看去。   正好下面二话不说就接连发动攻击的人也借着月光看清挂在竹枝上的人,“是你?”语气无比惊讶。   林止尘早就猜到来人身份,之前不在前院敲门也是为了避免遇上后尴尬。既然已经被撞到,便也淡然跃下地面,一抱拳,“习老板。”   习煜的确很少夜里来习霂这边,这两天外面是非多,怕妹妹任性起来双胞胎姐妹也看不住,左想右想还是亲眼来看看才能放心。来得还真巧,刚走进竹林就碰见不速之客。这里是妹妹的闺房,半夜三更一外男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做人大哥的顿时火气上涌,出手就是杀招,而对手竟能立刻察觉闪躲,未被伤到分毫。习煜心里就是一沉,自己的功夫如何自己最清楚,妹妹这是惹上了什么人?没想到一照面居然还是个认识的。   “林公子,白日里可是还有什么遗漏?”看看漆黑一片的小楼,意有所指,“若是在下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地方直接来找我就好,不知林公子夜探习某后院有何贵干?”   习煜跟林止尘确实白天才刚见过。今天一大早习煜训完妹妹回到镖局就见到了这位自称火灵止尘的江湖中人。但他却拿着峯皇的特殊信物,说是跟习煜一样替皇家办事。   这段时间外面的确不太平。一开始只是北戎入侵,峯皇派定远大将军姬言鼎率军前去支援。但东海那边的羽国国主好像和北戎王约好的一样,竟然在大军刚开拔直奔北疆而去的同时举兵从沿海登陆,试图乘虚而入分一杯羹。   虽然峯国四境都有驻兵,但羽国突然来势汹汹,平日疏于管理的东海驻军完全无力抵抗,连连败退。这种时候也不敢盲目抽调其余驻兵,被迫双线作战的峯皇无奈之下颁布了烽火令,召集武林正派支援家国战事。   烽火令下虽然也有大门派立即响应派出精英子弟前往东海应战,但大多数中小门派都拒不接令。皇权向来难以令江湖中人信服,何况小门派本就弟子稀少,武功也比不上大门派,要是送去前线就是白白送死,顺带牺牲的就是这些门派的大半基业,不接烽火令也情有可原。   后来不知是江湖儿女武力确实了得,能以一敌百,还是羽国见峯国北疆战事连连告捷生了退缩之心,反正最后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就打赢了东海之战,而北疆也在大将军的实力碾压下大获全胜。   峯国百姓一颗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峯皇也松了一口气,但江湖上却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战事刚定,之前拒接烽火令的门派就接连遇袭,数日之内断涯门、飞霞山、三刀寨、金刚门、八极门等门派掌门连同长老首席弟子等核心成员惨遭杀害。   这些门派天南海北互相之间相隔甚远,要在如此短时间内接连作案,就算是公认天下第一的江州武宗全部出动也难以做到。江湖视线不约而同的聚焦到了皇城,如果是峯皇对之前拒不接令的门派怀恨在心,利用皇权秋后算账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段时间武林门派之间一片沸腾,都秘密商讨要让峯皇为此付出代价。掌控了玕城耳目的习煜当然第一时间将江湖中的异样反馈给了峯皇,而今天前来的林止尘就是要替峯皇秘密调查此事。峯皇当年愿意投资自己,突然冒出个江湖中人替他办事习煜也不奇怪。   正好习煜的人发现永定桥那边一处宅院最近频有外地人出入,行迹十分可疑。暗中调查后发现竟然是武林盟新设在玕城的堂口,目前由枯木帮驻扎,专门负责下月武林会盟的消息传递。这正是白日里交给林止尘的消息,所以才有了之前被习霂无意间撞破的一幕。   林止尘担忧中毒的女子,也不拐弯抹角,将方才的事情简单相告,“习老板你也清楚这事情的重要性,情急之下用了暗器,林某也没想到梁上之人会是习老板家眷,方才追寻到镖局门口才隐隐有了猜测。”   听对方说了事情始末习煜真是后悔没把人绑在家里,现下眼皮直跳,“你说阿霂中毒了?”转身急步朝小楼走去,也不走楼梯了,一跃从二楼窗口飞入。   林止尘见状迅速跟上,刚落地就见习煜点亮了灯,房间里很安静,外间没有人。   习煜也顾不上有外男,一把推开屏风朝里间望去,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妹妹正缩成一团倒在床前,旁边师父留的解□□丸撒了一地。习煜冲上前去将妹妹抱起,轻放在床上,这才发现习霂是醒着的!   虫蚁啃噬的痛太过撕心裂肺,习霂仿佛将下辈子的耐力都耗得一干而尽,下唇早已经被咬破,为了不自残身体,习霂咬住了床边锦被。而刚才倒在地上的人口中还咬着着大块锦布以及混合着被子里的棉絮,都被唇上的血水染红。她已经昏过去又被痛醒了好几次,这时虽然醒着但也意识模糊不清。   这该是有多痛才让人将锦被生生咬破!从没有见过习霂如此虚弱的样子,习煜只觉得心疼不已,也不敢抽出妹妹口中的布,转头对林止尘大声吼道,“解药!”   林止尘方才也被惊到,他知道中了这毒会是什么样子,受不了疼痛大哭大嚎,自残自杀都不在少数,而眼前这女子除了下唇身上再无伤口,忍受剧痛也不哼一声,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竟然有如此意志力。   被习煜一吼,林止尘迅速从惊讶中回神,从袖中掏出个小竹管,抖出一粒药丸就要上前喂药。却被习煜劈手夺过药丸,先点住习霂穴道才将其口中碎布抽出,喂她服下解药,又小心的喂了点水才将人放下。   “药见效很快,习老板放心。毒发时消耗太多体力,待毒被压下去后可能会昏睡几个时辰。”林止尘见习煜二人如此亲密,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在这里有些尴尬,“今日之事是林某莽撞,改日再登门赔罪。”该告辞了。   见妹妹果然神色渐渐放松下来,习煜终于放心,说话也恢复了理性,“林公子何罪之有,舍妹年纪小不懂事,这是她自己闯的祸,怨不得旁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多包涵。”   舍妹?原来是兄妹。林止尘摇摇头,“是在下思虑不周,夜已深,林某就不打扰令妹休息,先行告辞!”说完转身下楼,出了门在竹林里停留片刻,这个时候还是翻墙出去方便,于是怎么进来的还怎么出去。   楼上习煜摇铃唤来几个丫鬟,习霂身上都已经汗湿,脸侧嘴角都是血迹,必须得清理干净换身衣服给嘴唇上了药才好入睡,做哥哥的也不便帮手,这种事还是交给丫鬟比较好。可那双胞胎姐妹又去哪儿了?哎,果真跟妹妹取的名字一样,又呆又瓜,连个人都看不住!   习煜一直在小楼守了妹妹一整晚,却一直不见人醒。天刚微亮就有人将双胞胎姐妹送了回来,这两位中的迷药也挺厉害,居然现在也还没醒。习煜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姐妹俩如意楼的遭遇,嘴角狂抽,心想等习霂醒了今后无论如何也不准她再夜里出门。   而躺在床上的习霂其实天未亮就已经醒了,那毒并没伤及内里,而从小好动的人体力恢复极快,但醒来就察觉床边的大哥,习霂不敢睁开眼。   这次闯了祸,想必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自由,多装装可怜也许还可以讨价还价。最好是等师父到了再醒,就有人帮忙说话了!   自己的毒是怎么解的?那钻心之痛真是一言难尽,制毒之人也真是够狠。意识朦胧的时候知道大哥来了,好像还有个人,难道是那个林止尘?毒是他的毒,解药也应该是他给的。大哥怎么会找了他来?最重要的是大哥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现在想想那人搂着妓/女的模样还犯恶心。   暂时不想醒来,那就接着睡好了,习霂说睡就真的很快入眠。   习煜处理好事情回到床边,俯身检查还昏睡不醒的人,立刻就发现了异样,现在的习霂是真的睡着了,跟之前昏迷时候的呼吸节奏明显不同。习煜勾起唇角,看来人是真的已经没事。醒了也不吱声,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论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阿霂心中止尘公子大概跟那满脸横肉的枯木帮主差不多档次? 坐看林止尘怎么洗白吧…… ☆、第七章      当习霂从酣睡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内室无人,正想悄悄起来摸块点心吃,睡得久了肚子饿得慌。就听见外间传来声响,有人从楼梯上来了,听这声音,是师父!跟习煜一起上楼来的正是在外游历许久,接到徒弟传信才急忙赶回来的玄谟。   “阿霂怎会中毒?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老夫的宝贝徒弟!”玄谟一回来就要见小徒弟,却被告知人中了毒,在床上躺着呢。   “这是场意外,都怪阿霂死性不改,蹲人家房梁上还被人撞破。”习煜连连摇头,“幸亏这次遇上认识的人,毒已经解了,现在只是失了体力睡过去,很快就会醒来,师父不必担心。”   一听是老毛病惹出来的祸事,玄谟吹吹胡子,不说话,他也拿这没办法,虽然自己教出来的一声轻功都被用在了邪门歪道上,但谁叫阿霂那么可人疼呢,在自己面前撒起娇来只有心软的份儿。   不过自己徒弟那轻功居然也被伤到,玄谟表示一定要去会一会是何方高手。正跟习煜说着就听到屏风后传出微弱的声响,好像是阿霂!   玄谟推开习煜急步跑到床前,从前白里透粉的脸蛋现在都没了血色,要是以前见着自己准是小脸笑开了花立马扑上来的机灵鬼,如今蔫兮兮的躺在床上,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启,虚弱的唤着师父,看得一把年纪的人竟然眼睛都湿润了,“哎哟我可怜的阿霂啊!”抓着习霂小手安慰道,“阿霂你好好休息,等康复了你要什么师父都答应你!”   习煜在一旁看着一老一小哭兮兮的样子,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阿霂你演技能再拙劣点儿么!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还装虚弱,也就师父太惯你,选择性忽视罢了。还有师父您老人家也太没原则了,要什么都答应那还得了!忍无可忍的习煜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师父,徒弟信里说的事儿您看……”   玄谟这才想起这次回来的主要任务,坐直身子装模作样的捋了捋胡须,正色道,“阿霂啊,师父听说这次受伤是因为你行窃的时候被发现了?”   习霂看看习煜,弱弱的低声回答,“那不叫行窃……我是看那宅子奇奇怪怪的,怕有不法贼子,特意过去探查一二,谁知道那么倒霉……”这就是习霂耍赖必备技能之死不认账。   习煜无语,音量提高了八度,“不管你是什么,反正今后不许再夜里出门!”   玄谟跳起来就对着习煜脑袋一拍,“那么凶干什么,阿霂还病着呢!”又转身坐回床边,笑嘻嘻的看着习霂,“乖徒弟,你说玕城虽大,但这么些年了,你轻功那么厉害,什么大户人家没参观过,金子银子的看都看腻了,继续倒腾下去有什么意思!”   习霂眨眨眼,好像是这么回事儿,达官贵人们家私都被自己扒拉过了,确实没甚新奇,皇宫里倒是想去瞧瞧,奈何那是大哥的东家,加上美大叔人很好,不去跟他添乱。习煜以为什么事情都瞒得好好的呢,其实小丫头早就知道大哥是在帮当年那个跟自己一起逗蛐蛐儿的皇帝大叔办事儿。   “师父有什么好玩儿的要带阿霂去见识见识?”玄谟那话习霂只能这么理解。   玄谟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他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劝说宝贝徒弟放弃飞天大盗这行当。老头儿眼珠子一转,“要是阿霂答应师父以后不再入,咳,不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侠盗,等你好了师父就带你去南边儿开开眼界可好?”   习霂眼睛一亮,“要一直南下去看海吗!师父帮我挖一人高的珊瑚!”哈哈,峯国南边儿多山多水,最是有看头,最出名的还是江湖门派大多扎根南方,会功夫的人都爱往南边儿跑。不过习霂对江湖武林一点儿没兴趣,她就想去看看那些传说中的名山大川,最好一直入南海,寻那海外仙山,江湖打打杀杀的想着就烦。   “珊瑚还是小意思,师父到时候捉两尾人鱼给阿霂,看看是不是真的能眼泣出珠,哈哈!”   师徒两开始了对南下之旅的美好畅想,习煜却只想抚额,为什么有种刚出虎穴又进狼窝的感觉呢?这比喻有点儿不恰当,但放二人出去会是个正确决定么?不过若是真能戒掉那令人头痛的毛病,冒险还是值得的。   果然有了起床的动力,习霂的毒后症状一下子全都好了,翻身起来就开始翻箱倒柜嚷嚷着要收拾行囊。看着瞬间回血的徒弟,玄谟也跟着开心,也忘记了要跟着习煜去见那个胆敢对阿霂下毒之人。   习煜确是要去前院见林止尘,习霂受伤的事情虽然错不在对方,但林止尘执意要登门赔礼。   林止尘听习煜解释才知道被自己伤到的人就是玕城大名鼎鼎的侠盗,想来那晚只是碰巧,对于让一个小姑娘平白经受百蚁噬心之痛他无疑是自责的。   “令妹可醒了?”   “林公子放心,舍妹已经无事。”   林止尘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习老板家大业大,林某也不拿金银钱财出来献丑。这是火灵岛秘药,寻常人服用可解百毒,对重伤者有起死回生之效,希望令妹能收下,林某也好安心。”   到现在也不知道被自己伤到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那天习煜激动的时候喊了声阿霂。虽然仍然担心解毒后的情况,不过看样子习煜是不会让妹妹见客了。   不得不说林止尘很上道,要是真的抬上几箱真金白银的来做赔礼,习煜是绝对不收的,但是眼前的火灵秘药却有很大吸引力,神秘的火灵岛最出名的除了火灵真人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就是火灵仙子的通天医术了。正好阿霂那疯丫头要跟着师父出远门,路上要是有个什么也可做保命之用,便也不推辞,接过锦囊,“习某替舍妹谢过林公子。”   “前日说的那事十分紧迫,在下即日就要启程前往江州,玕城这边托习老板照看了。”这次会盟定在了现任武林盟主武邢的大本营江州武宗,江州在峯国东岸,距离玕城就算马不停蹄也要至少十日,若是路上遇到点儿意外,就难以保证在下月会盟前抵达。   “玕城这边有我,预祝林公子此行马到功成!”   从震锋镖局出来,林止尘果然牵着马径直出了东城门。希望能尽快查明事情始末,帮峯皇洗清污名。   待习煜再回小楼的时候,师徒两已经收拾好包袱,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师父才刚回来,难不成今日就又要走?”习煜有点不可思议,这也太着急了吧。   习霂不说话,扯扯玄谟衣袖,玄谟拍拍徒弟手,示意交给我来,“阿霂从小轻功了得,还没出过这么大的纰漏,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伤感,毒素刚清,心情不好会影响恢复的,为师想了想,反正是要走的,那还是尽早出发让阿霂散散心的好。”   虽然从几岁起就天天面对这对师徒,按理说早就该习惯了才对,但每每听到师父讲出一堆狗屁不通的道理习煜都很想揍人,当然不敢揍师父,但妹妹也下不去手,于是往往最终都是落得自个儿内伤的下场。   习煜摆摆手,罢了,“走吧走吧,银票带够,路上小心!”掏出刚才得的秘药递给习霂,“这个收着,可解百毒,重伤时据说可起死回生。”   被准行了师徒二人无比兴奋,习霂抄过锦囊反复摸摸,“可解百毒?大哥你哪儿弄来的别又跟师父制的那药一样不顶事儿吧!”师父那药一下子吞下半瓶结果还是痛得死去活来,半点用处没有。   听到这个玄谟很是内疚,“都是为师不好,明明都是按照药方来制的,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害得小徒弟白白受罪,简直捶胸顿足都无以表达玄谟此时的心情。不过,玄谟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的嘟哝起来,“也有可能是那火灵老儿拿个假药方忽悠老夫呢,哼,就知道这老匹夫不可轻信,下次直接抢成药才保险!不止,还得往他药田里放虫,心疼不死他!”   “老头儿你唠叨什么呢?我们快走!”习霂左边背上自己的包袱,右手抄起师父的包袱,催促着玄谟快快下楼。   玄谟食指对着习霂额头狠狠一戳,看上去很凶狠,其实一点儿力没用,“没大没小,刚还一口一个师父喊得乖巧得很,现在自由了,立马就变成老头儿啦!”不开心。   “哎呦,老头儿这是昵称,您以为路上随便哪个大爷都担得起我这一声的啊,就您这,独一份儿!”习霂勾着师父胳膊,眼睛笑得弯弯的。   玄谟就吃这套,心满意足的摸摸胡须,丢给习煜一个就此阔别的眼神,“阿煜,我们就走着了,有事传信!”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习煜老觉得心里慌慌的,这一路别出什么事啊,不过有玄谟老祖在,能出什么事,那些小贼还不够师徒两玩儿的。所以,一定是被他们气的!   习霂骑着一匹雪白的马,跟在师父后面悠哉悠哉的从南城门踏上了南下的王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霂跟着师父往南走,疑似男主却往东边去,怎么才能碰到一起呢? ☆、第八章      峯国王域内武林门派众多,最出名的江湖四大宗派分别是出了无数武林盟主的江州武宗,也是这次林止尘的目的地,靠近东海;佛门第一的西渡正宗就在玕城郊外;以剑术闻名的御灵剑宗在西边峯沛两国边境;而号称刀法独步天下的狂风山庄盘踞在北部天堑巨石林。   习霂对于这次南下旅程能够避开这些所谓的名门大派十分满意,从前做乞儿的时候没少被江湖中人随意打骂驱赶,后来长期进出喜乐坊如意楼更是把这些所谓的豪侠看了个穿,好多大派弟子做出的龌龊事还不如她夜里飞来飞去的行当来得光明正大。   玄谟倒骑着一匹枣红马,任马儿识路,他自己斜倚着马屁股,跟习霂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习霂没出过远门,骑马的时候不多,骑术不甚精湛,虽不吃力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抓着马缰坐得端正。   聊到此行目的地南海,习霂歪歪头,“老头子你去过那传说中的海外仙山火灵岛么?”之前那长得极俊行为却极猥琐,还用那极恶毒暗器的人自称来自火灵岛。那什么帮主在他面前看起来是唯唯诺诺,连大哥也认识他,好像很有面子似的。   听到火灵二字玄谟就来气,“哼,不就是块光秃秃的破地方么,你师父我来去自如!”   “那师父知道火灵岛有个叫林止尘的吗?”可惜了这个好名字。   火灵止尘?那老家伙天天吹嘘的大弟子!“提他作甚?阿霂认识?”那小子长得不赖,走到哪里都是招蜂引蝶的,自己徒弟不会也看上了吧!   “呸,本小姐不屑认识,这次害我受这么大苦,有机会非要让他也尝尝这滋味儿!”   “什么!你说这次伤你的人就是林止尘?”玄谟不干了,立起身子眼睛瞪得都要突出来似的,“好啊这火灵老儿!不仅拿假药方诓我,还敢教唆弟子伤我徒弟!光是毁药田看来是不成,非把你的破岛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老头子跟火灵岛有仇?”习霂觉得不得了,自诩武功天下第一的师父居然还有活着的仇家,听这语气还打不过人家呢。   被问到关键的地方玄谟立刻消停,佯装咳嗽两声,别扭着脸,“都是陈年旧事,阿霂无须知道。”这样说好像有点气弱,赶快补充,“不过那林止尘,要是老夫遇到定会帮阿霂出这一口气!”   习霂一脸您行不行啊的表情看看玄谟,“这就不劳师父出手了,有些事得自己动手才能解恨。”   “不愧是我玄谟的徒弟,好!”不想再继续火灵岛的话题,玄谟一夹马肚子,马儿扬起四蹄的同时旋过身,“阿霂,前方是今晚落脚的小镇,看谁先到!”   看着师父的枣红马绝尘而去,习霂嘴角抽搐,看来师父跟这火灵岛八成有什么不可说之二三事,好奇,真是好奇!   不过自己这骑术,铁定赢不了的,想了想,干脆腿一跨立在了马背上,“大白,你自己跟来。”话音刚落就脚尖一点飞了出去,看谁先到又没规定一定得骑马,当然是怎么快怎么来。   一路狂奔的玄谟正得意自己抢跑成功呢,回头想看看徒弟被甩开多远,就见男装的习霂白衣飘飘从身畔飞过,“阿霂!你又不按规矩来!”   习霂站在小镇城门口看着从远处奔来的师父,很是得意,“老头子想看我跟在后面吃土,想都甭想!哈哈……”待会儿得找个好点的客栈,帮大白刷刷一身灰尘。   二人牵着马走进落日镇的时候天还大亮着,也许是运气好,镇上的集市还未散去。靠近皇城的地方虽然比不上玕城的气势恢宏,但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的景致绝对称得上繁华。   习霂是头次来到玕城之外的城镇,在玕城里做的生意都是大买卖,不像小地方生意做得精细,街边零散的小摊小贩叫卖着坊间特产或是乡土小吃,对于习霂来说格外新鲜。   师徒二人找了家店面最大的客栈,定好房间将行李放好,马匹交给店里专门的伙计照料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出门逛街。   玄谟看看旁边左手一包炒的什么坚果,右手举着块绿得像毛毛虫一样的糕点吃得正欢,有点无奈,看来还是小姑娘啊。   不过习霂有点儿好的是,虽然看什么都要去摸一摸,但除了能立刻消灭的吃食其他是决计不买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什么的玕城好东西多得是,而且她也不用;什么工艺小摆件小玩意儿用她自己的话说,都是哄小屁孩儿的,做工那般粗糙,还不如大哥手艺好。也就那些有特色的当地小吃有点意思,习霂爱吃。   这不,路过家街边门脸儿都没有的馄饨店,习霂站住不走了。   “阿霂,留着肚子上酒楼去吃吧,你都吃一路了。”玄谟摸摸肚皮,师父这儿是无酒不欢啊。   “吃完这家就上酒楼,不耽搁。”习霂拉着老头儿就拉开小板凳坐在了路边,“两碗大馅儿馄饨!”   “别,一碗,师父看着你吃!”老夫没你那么大胃,吃了这碗下去,哪有地儿搁我那山珍海味玉液琼浆。   很快馄饨就端了上来,清清白白的一碗,没有辣子红油,看着不甚美观,习霂深嗅一口,嗯,不错,汤里加了小虾米,真香!正要吃呢,前面路口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习霂抬头一看见已经围起来好多人。   玄谟等徒弟吃东西也是无聊,看着前方人头攒动的就心痒痒,忍不住道,“阿霂你先吃着,师父去瞧瞧在看什么呢!”说完也不等习霂答话,迅速起身朝着人群窜去。   习霂无奈摇摇头,这老头子……埋头继续吃这皮儿薄馅儿大的清汤馄饨。   解决掉碗里的混沌,习霂还端起来喝干了汤水,一抹嘴角,爽!碗筷放下老头子还不见回来,真是老小孩儿。怕盲目出去找反而跟人走散,习霂只好坐在馄饨摊等着师父回来。   眼神发直的盯着后边街角,人都跑前面看大戏去了,连叫花子都围了过去试图浑水摸鱼,此时街角几乎没人。习霂一个人玩着下一个出现的是男是女的无聊游戏,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街角转出来一个姑娘。习霂咧嘴一笑,哈哈,又猜对了。仔细一看这姑娘长得真不错,虽然穿着普通棉布碎花衣裙,却更衬得本人天生丽质,皮肤洁白,红唇樱点,柳叶眉,丹凤眼,乌黑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简单的结,看样子虽不是大户小姐,但走起路来身姿优美,气质脱俗,想来是落魄了的好人家。   正欣赏美人欣赏得津津有味,就见街角对面走来几个劲装男子,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几人突然伸手拦住了美人,隔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但看架势无非就是那几句。   “小娘子长得真俊啊,怎么一个人呢。”   “你们干什么,走开!”   “小娘子往哪儿去,哥哥们送你啊!”   “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哟,小娘子还挺辣,爷就喜欢这款儿”   之类的吧。   现在路上几乎没人,眼看那几个流氓就要将美人拉进旁边巷子,习霂一拍桌子站起来,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话本子里的故事没想到还真能遇上,本小姐今天也要来个英雄救美!   几人消失在巷子口的瞬间习霂就飞了过去,甩出手里刚刚在馄饨摊上顺手抓的一把筷子,准确击中几个流氓手腕关节,抓着那美人的臭手立马缩回去。   众人嗷嗷叫唤,回头看见始作俑者是个白衣公子,看上去年纪很小,为首那人顿时大怒,“哪里来的混小子,坏爷爷好事!”朝旁边的人睇一眼,“给我打!”   立马有三人甩甩被砸痛的手气势汹汹朝习霂扑来,习霂冷笑一声,脚尖一点窜得老高躲开,又在窄窄的巷子两壁来回借力,瞄准三人脑袋腿就劈过去,不过眨眼功夫三人就抱着头蜷在地上。   习霂落地站稳,下巴一抬,“姑娘过来!”   美人见情势,立刻朝着习霂这边跑,却被那老大一把拽住胳膊,“想跑?没门儿!”将美人甩到一边,五指成爪向习霂攻来。   爪功?一看是就是邪门歪道。习霂平日不喜拳脚功夫,也没有趁手武器,直接跟人高马大看起来有两手的人动手就显得吃亏。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扯下发间系带,屏气运功,那柔软的发带竟然开始变得坚韧,犹如长鞭在手,“嗦”的一声缠住那人利爪,握住另一头使力一拉,那人下盘不稳朝前倾倒,习霂趁势矮身从下方滑过,同时左手握拳食指中指指节曲起,朝对方肋下一处猛击过去。   那处是人体极脆弱的穴位,被猛力一击之后那头头瞬间失力跌倒在地。想要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习霂收回发带,将刚才散落下来的乌发随意系在脑后,拍拍手将摔倒的美人扶起来,“姑娘,没事了!”   那美人本来还在想,哪里来的小公子长得这般俊俏,刚刚长发散落才看出来原来不是什么公子,不过还是微微红了脸,“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习霂愣了愣,心里叹口气,现在扮男装是越来越失败了。   “不客气,这种人渣见一次打一次,这里我来收拾,姑娘先请。”先前就看出来美人走得急,应该是有事。   美人有点尴尬,“本该请姑娘到寒舍饮杯水酒,奈何家里却有急事,奴家先行告辞。”   目送美人离开,习霂回转身四处看看,想要找什么东西将四人绑起来送官府去。就在这时候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怪的味道,说酸不酸,说甜不甜,习霂甩甩头,怎么这么晕?想着想着眼前就模糊起来,昏过去之前隐约看见最开始被打倒在地上的混混狞笑着爬了起来,有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原来是个妞,品相不比刚才那娘们儿差,咱们兄弟几个这回可以交差了!”    ☆、第九章      徒弟都被掳走了,做人师父的玄谟还在人群里看热闹。好不容易挤进内围,却发现不过是西边儿来的杂耍艺人,正在表演赤脚飞踏炭火堆,啧,没意思。又从人缝缝里面挤出来,玄谟捋了捋长须,哎哟,胡子都被蹭掉了几根,赶快回去拉上宝贝徒弟上街口那家酒楼,得多喝几壶才能补回来!   可玄谟走回馄饨摊子却不见习霂人影,方才坐的那桌已经换了别的客人,抓住正在下馄饨的大妈,“劳问,可曾见刚才坐那桌的小公子?”   “见着啦,刚不坐那儿嘛。”   “哎哟,我是问看见他去哪儿了吗?”   “不是跟大伙儿一起看热闹去啦?”   玄谟吹吹胡子,跟这老女人说不清。站在摊边儿四处看看,这时看热闹的队伍已经逐渐散开,走来走去都是人,却哪儿都没有习霂的踪影。难道等不及一个人回客栈了?玄谟右眼皮狂跳。   着急白咧的跑回客栈,习霂房间整整齐齐,跟之前没两样,装着简单衣物的包袱也还在床上放着。问客栈伙计,大白马也还在客栈后面马厩里没人动,不可能一个人先走了。   又出门沿街寻找,每个街边小店都进去看看,附近酒楼也都搜了个遍,人不见了!玄谟开始抓脑袋,这要是把人给弄丢了,别说怎么跟大弟子交差,光自己这关就过不去,人是自己要带出来的,一个小姑娘家家,要是遇上什么……不能想,玄谟要疯!   习霂意识回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反绑着关在一个狭小空间里。动了动酸疼的肩膀,脚撑着地面想要直起身子,但立刻就撞到顶部。无奈只好侧躺回去,看看四周,应该在一个大箱子里面,头顶可以看见箱口的缝隙,有丝丝光线落进来。   住在震远镖局这么多年,习霂肯定这是押镖用的大口箱。回想之前几个混混的打扮,有可能是某个小镖局的趟子手,但为首那人使出的爪功招式,还有那趁人不备放迷烟的下三滥手段又不像是江湖上正规镖局的样子。做这一行的,很讲究德行和规矩,邪门歪道吃不了这口饭。   昏迷前听到那人说要拿自己回去交差,先按兵不动,最好趁机挑了那贼窝才好。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习霂居然一点不怕,反而隐隐有种莫名的兴奋感从心底升起。就是不知道师父见不着自己该急成什么样了。   没多久有零碎脚步声走近,箱子被人抬起,突然又是哐的一声,箱子被重重放下,颠得里面的习霂直想捶箱子揍人,一群杂碎,里面装的是人不是货物,不懂什么叫轻拿轻放啊!   箱子应该是被放在了车上,很快就响起了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习霂只盼能快点到那交差的地方,蜷缩在箱子里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磋磨得难受。   为了保持体力,习霂努力让自己又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下,外面响起开锁头的声音,这是要放自己出去了?   箱子打开的瞬间外面刺眼的光线让习霂微眯的眼睛骤然闭紧,很老实的暴露了已经醒过来的事实。   “呵,果然是会点儿功夫的,才这么会儿药效就过去了。”还是之前那伙人。   “人醒了正好,绳子再检查检查,别让人给跑咯。”   站在箱子面前的人又使劲儿扯了扯绑在习霂身后的绳结,确定好没有还击能力之后才将人提出来。   习霂终于适应了长久黑暗后的明亮,老实闭着嘴巴,只偷偷的用余光打量周围,这是条野外小道,肯定已经离开落日镇了。   身后的人推搡着,“快走,愣着看什么。”   习霂腿有点麻,不过还是迈着步子朝指示的方向走,绕过刚才拖着押运箱的马车才看到前面还有一辆大篷车。   一个混混走上去跟那辆马车上面下来的人交头接耳说了两句,那人朝习霂方向看了看,点点头,还拍了拍那混混肩膀。   混混走回来,大声吆喝,“让人上车,快!”   于是习霂被推着走到大篷车后面,木板门从里面打开,里面光线不好,看不清有什么,不待她多想就被人从后面推上了车。   上车才看到,车厢里竟然一边一排坐着十来个跟自己一样被反绑着的姑娘!自己进来那些姑娘也不敢抬眼来看,一个个噤若寒蝉。守卫模样的人重重将门关上,还顺带落了锁,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   习霂这次乖觉,瞄见一个空位就坐了过去。车厢顶上有开口,不多的光线和新鲜空气得以进到这个挤满人的窄小空间。看守盘腿背靠门板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被掳的姑娘们就半眯着眼睛开始假寐。   小心的看看周围的人,有的人农家大姑娘打扮,也有人穿着锦缎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脸上虽然都很萎靡却不见伤,衣服也都算整齐没有破损,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看起来都不过双十,容貌端正好看。不过其他人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早被这些歹人吓得不敢动弹了。   这是人贩子专门挑好看的姑娘要拖到外地去买?真该千刀万剐!没想到出门没几天就被自己碰到,仿佛是上天指引要让自己解救这些可怜的人。   这次车行了很长时间,中间马不停蹄,看守也只是一人喂了点水,幸好之前吃了很多零食,习霂还能勉强保持体力。   外面单调的行车声终于渐渐被市井的嘈杂声淹没,他们这是进城了!没想到这些人贩子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有人发现。   车貌似驶进了一个后院儿,外面安静了下来。门板上响起了三段两长的敲击声,守卫睁开眼,将锁头打开,跳下车去。   这时换了个中年女人出现在车门口,“姑娘们辛苦了,快下来吧!”声音尖细,真难听。   被绑的姑娘都垂着头很听话的纷纷挪动身子下车,习霂无意间瞥见一个穿着绸缎衣裙的女子走动间露出一段脖颈,上面居然有深紫的勒痕。难怪这么听话呢,想来不听话的都被教训过了,还专门避开脸,真有手段。   下了车后那中年女人就带着一行人从后门进了房子里面,她朝跟着进来的三个壮汉一点头,那三人就开始解绑着姑娘们的绳子。轮到习霂的时候面前的壮汉停了下来,看一眼中年女人,“月姨,这个会点儿功夫。”   那被称做月姨的女人闻言从袖兜里掏出个小瓷瓶,“给她吃了。”   习霂被绑着反抗不得,嘴里被硬塞进一颗小红丸,本想佯装吞下藏在舌底却被那壮汉看穿,一个快手卸了她下巴,直见药丸滚下喉头才重新将习霂下巴推回去。   “这是散功丹,从今往后就将那些粗鲁的东西忘了吧,”月姨走过来,两指捏住习霂下巴,左右看看,“长这么标志,注定要在男人后院讨生活。”   那药一下肚,习霂就感觉内力迅速流失,绳子被松开之后竟然就无法运功!到这儿她才开始有点紧张了,没了功夫怎么救人!?不过不能自乱阵脚,先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松绑之后月姨将十数人领进一个宽敞的大开间,房间内整齐的摆了人数相称的简单梳妆架子,上面还叠放着干净的衣服首饰一类。   月姨让三个护院守在门外,关上门看向众女,“大家一路辛苦了,快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吧,再好好梳妆打扮打扮,今后是死是活,是锦衣玉食还是为奴为婢就看你们今晚的表现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有点摸不着头脑,习霂直接发声,“这位月姨,敢问今晚到底有什么等着我们。”   上下打量习霂几眼,“到底是什么,待会儿就知道了。别磨蹭,快换衣服,旧衣服全都丢到这边,以前的东西都别想藏着,给你们机会自己拿出来总比让外面的兄弟动手好吧。”声调骤然提高八度,吓得小姑娘们赶紧宽衣解带,屋子里好歹都是女人,要是真招惹外面男子进来谁都吃不着好。   月姨盯着所有人将之前的东西全都扔到一边,习霂无奈,不舍的将衣服里面的银票都掏了出来,早知道都留包袱里了。   好在贴身的衣物不用换,之前大哥临走时给的锦囊被自己贴身收着,刚才居然逃过了月姨的监视保留了下来。这次就看大哥给的药管不管用。   见众女都很快的开始梳妆,月姨抱起一堆换下来的衣服物件打开门出去,“给你们一盏茶时间打理好。”   人一出去习霂就快速伸手从胸口掏出了那个锦囊,里面有三枚药丸,想起大哥说除了解百毒,重伤时还可起死回生,默默的在心里念一句,大哥对不起,一共就三颗,妹妹我就要浪费一颗在那小小的散功丹上了。要是让她知道这药是林止尘给的,习霂肯定不会这么心疼。   吞下药丸,习霂想要运气试试效果,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回事?不会跟师父那破药一个德□□,难道见效比较慢?不过没有太多时间给她试验,得赶快拾掇拾掇,月姨快回来了。   从不打扮的人这下了犯难,看看周围姑娘都利落的涂脂抹粉,习霂觉得这是个再多时间也无法完成的任务,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头发都放下来,简单梳两下,也不挽成髻,就任意披散,妆也不用上,正好分到的是件白纱衣,头发黑的衣服白的,看着清爽干净。这也是习霂底子好,换成别的姑娘还以为那家女鬼跑出来了呢。   本来还想趁机跟姑娘们事先通通气,现在功夫还没回来,也没了底气,习霂决定继续见机行事。   果然月姨很快回来,看看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众人,眼底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扫到习霂的时候还小小惊艳了一把,这姑娘倒是别出心裁,这简单的装扮让人一下子脱颖而出,待会儿肯定可以拍出个好价钱。   是的,当一群姑娘被带到后台时,习霂才知道自己这是要被拍卖了。人手领到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大大的数字,习霂领到个十三,当即朝天翻了个白眼,从来都是她挑宝贝,今天却要被人挑,也是新鲜。   腰间挂好号牌,姑娘们就被赶上了台子。台下人头攒动,聚集了好多人,一层分区,中间靠前应该是上等席位,后面和两侧都是混杂站在一起的看客,二层也设有雅间。姑娘们一出现,下面就响起了叫好声,这种地下拍卖隔不久就有一回,规矩大家都清楚也不用人讲。这一下叫做亮相,可不是人站在这儿给你挑,就看这么一回,姑娘们千姿百态的迷花了眼睛之后就凭着号牌叫价。   习霂别扭的跟着上了台,看着下面形形□□的猥琐男人,真想一口吐出来。正想扭开视线,却看到了个“熟人”。   台下坐在前方上等席位里,面无表情看着台上的人不是朝着江州去了的林止尘是谁!此时跟习霂视线对上,微不可查的睁大了眼。   -怎么哪儿坏事都有你!   -她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隔着台子各自腹诽。    ☆、第十章      为什么“衣冠禽兽”林止尘会出现在这里?真是阴魂不散!不过想想上次他搂着妓/女的样子,再想想这是什么拍卖会也就不觉稀奇,习霂不屑的小声轻哼。站在旁边的十二号姑娘居然听到了,微微侧头看了看她,习霂也没在意。   林止尘也真是冤枉,其实这地下拍卖场所在的地方叫瑄城,是往东的王道上第一座大型城市,林止尘经过这儿很正常,而他出现在这种场合也是跟江湖门派掌门被杀案有关。让他想不通的是本该好端端呆在玕城的习霂为什么会被人拉上看台待价而沽?   第一次见她是在屋梁上,一身男装白衣,戴着面巾,那双眼睛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清亮;第二次见她是在病床上,还是那身白衣,面巾却被摘下,那双清亮的眼睛微阖,满头因忍受疼痛而流下的汗水却不显狼狈,倒是被咬伤的嘴唇一片殷红让人印象深刻;没想到这一次见面会是这样,还是一身白衣,却是女子柔美的款式,一头失去束缚的黑发柔软滑落肩头,不施粉黛的小脸清新明媚,被周围的红红绿绿衬托得犹如下凡的真仙。   可惜林止尘焦灼的视线没能解开心中疑惑。姑娘们露了个脸就很快被人引下后台,月姨摔着锦帕款款上台,前台的拍卖这才正式开始。   林止尘看着人消失在幕帘后,又环视四周踊跃出价的金主们,有些头疼,不知道今天带的银票够不够多拍一个人。   习霂跟着队伍走回后台,又被带到之前歇脚那件敞屋。月姨忙着前台的拍卖,也没有留人在屋里,只有两个壮汉守在屋门口。   也许是刚才突然间看见林止尘,心绪翻动间习霂竟然感觉内力回来了!看来那药果然管用,只是见效慢了点儿,哈哈,天助我也!   习霂仔细看看四周,屋内构造十分简单,中间排列有坐榻梳妆架,而四面只有白墙,除了供人进出的大门连窗户都没留。这应该是用来暂时关押出货前女子的专用地点,想到这么多青春年少的姑娘被当作货物出售,习霂握紧拳头,非得把这儿剿个底朝天才能泄气!   数一数屋子里除了自己一共有十四个姑娘,人有点儿多啊,怎样才能将人安全转移呢?门口两个人,自己的蹩脚功夫一对一估计还行,同时来就没有把握,况且不知道门外的情况,万一再来几个帮手就死定了。拍卖会估计不会很久,自己的时间也不多。   四面都是墙,除非打地洞,哎,真是恼火。抬头看看屋顶,这房子修得倒是很高,不过那只防得住普通人,习霂内功回来了,自然可以飞上房梁在屋顶上开个“天洞”,但要带十四个大活人从屋顶离开,那来来回回得跑十四次,时间太长,外头的人随时可能进来查看,不妥。   不过不管如何,自己可以先出去看看外面情况再做打算。要干大事儿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是大哥最爱说的,现在天时地利貌似都不沾,唯有寄希望于人和。   习霂扫一眼各自安静坐在榻上正在垂首哀叹今后惨痛人生的美人们,轻轻呲呲了吸引注意力,“姑娘们,姑娘们!”尽量压低声音。   “都过来,我有话说。”   十几个姑娘有点错愕的看向突然发声的习霂,也不动,仿佛没听懂。   “咳,你们想不想得到自由?如果想,就快过来!”   人还是不动,习霂正开始有点儿郁闷的时候一个人却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正式之前在台上偷看她的十二号。有了先人,其余人也终于犹豫着起身围拢到习霂身旁。   朝十二号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习霂示意大家耳朵凑过来,“你们都听到之前那人说我会功夫的吧?那月姨的药对我没用,我现在可以使出轻功从房顶上出去,但是一个个带你们太费时,我打算先去看看情况,若是搞定门口的人,我会回来带你们走,但是如论发生生么都一定不要惊慌尖叫,我们能不能顺利脱险都看大家配合不配合。”看看一圈姑娘,意思可明白?   姑娘们还是犹豫的,要让习霂先出去探路不是不行,但若是被发现其余人难免不被迁怒,对于一个陌生人没有人会毫不迟疑的挺身支持。   可那十二号是个例外,又一次做了领头羊,“这位姑娘请放心去,我们都不是自愿来这儿的,要是有机会能恢复自由定当竭尽所能。”   习霂对这位美人十分满意,看看其余人,“大家能平安无事到现在,想必都不是笨人,之后咱们见机行事。我叫习霂,今天定会将每个人都平安带走!”   终于众人整齐点头,习霂示意他们各自散开保持正常情态。自己看看屋顶形状,判断从哪儿上梁比较方便开洞和进出。从里面看这屋子应该是重檐歇山顶,从屋顶侧面可以破开博风板直接出去,免得落下瓦片叫外面两人听见动静。   于是众美人就托着惊掉的下巴看见那自报姓名为习霂的侠女嗖的飞上屋顶,又一拳打破屋顶侧面一处,纵身从狭小的洞口飞了出去。   虽然没有瓦片掉落,但打破屋顶的动静还是不小,像是硬器匝地的声响。外面的守卫似有所闻,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屋里的人顿时冷汗直冒。   在门快被打开的一瞬间,十二号迅速拿起一面铜镜放到脚边地上,守门壮汉推开门就见到靠近门边的十二号正弯腰拾起铜镜。   “不,不小心碰掉了!”开口的十二号完全没有之前的淡定与凛然,一副做错事很害怕的模样。   守卫看看她,没说话,又环视一周,没发觉什么异样,便又冷着脸锁上门。十五个姑娘,那守卫一个都不认识,就这么一眼,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很难分辨。   姑娘们连同十二号都松了口气,好险!   从屋顶钻出去的习霂发现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可能为了等会儿拍卖结束后方便买主悄摸着将人运走,她们所在的大敞屋门外是个小院儿,直接跟之前大篷车进来的后院相连,而那车虽然卸了马,但还停在原处,马厩就在一旁,绝佳逃跑工具。不过不能明目张胆的就这么带着人跑,看看这个城不小,没什么拖延的话人生地不熟的很快就会被追回来。另外,这附近竟然除了门口二人再无其余守卫,大概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很放心或者对那二人太放心。   哼,正好,习霂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先让本小姐会会这两大个子!”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立在门前,定如泰山。习霂悄无声息的跃下屋檐,窜上小院儿回廊顶部,朝后院奔去,在回廊拐角的地方故意发出脚踩屋顶的声响。   果然两个壮汉相视一眼,有贼!二人很有默契一点头,其中一个迅速朝回廊对面跑去,想要抓住这个不速之客。待那人消失在回廊拐角,本来循声音应该去了后院的习霂却又重新出现在屋顶,以她的轻功,将人引过去自己又不知不觉的回到原地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人很快会发现,时间紧迫,动作要快。抄起一块瓦片朝墙角砸去,哐呛一声引得门口剩下的那位壮汉侧身看向那边,就在这一瞬间习霂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后,同时手里半块破碎的瓦面插/入壮汉后颈。   再力大如牛的人被切断神经后都如薄纸一般软到在地,习霂看一眼地上的人,这是她第一次用到师父教的杀人技巧,“对不起了大兄弟,你死好过我们大家死。”唠叨一句也许可以压下胸口泛起的恶心,第一次杀人感觉不好。   没有更多迟疑,习霂捡起壮汉的佩刀,朝后院飞去,果然跟正往回赶的另一个守卫正面遭遇。刚才一息之内解决掉一个,没有损失丝毫体力,剩下这个习霂也想要速战速决。   对付体力比自己好的人只有刚开头几招才是制胜关键,容不得丝毫犹豫。习霂提刀直劈面门,壮汉也立刻抬刀挡住,这一击习霂使出了浑身力气,那壮如小山的人竟然双手也才堪堪握住刀柄将习霂的刀挡在了头顶上方。   看得出这就是对手最厉害的一刀了,壮汉勾起笑意,想要使力将习霂撂开再实力碾压,却没想到习霂一击不得没有像惯常用刀之人一样迅速退开蓄力再劈,而是全身压近,在壮汉自以为得意的一闪念间抽出一只手将袖中白练绕上壮汉横在面前的大刀。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习霂后腿一抬反身空翻跃到壮汉身后,白练被空翻的力道收紧裹着大刀刃口翻转,那壮汉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泛着银光的刀刃朝自己眼球割了过来。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快到壮汉来不及叫喊出声。   没有回头看一眼,习霂飞身返回,站在屋子门口用那滴血未沾的刀劈开门口大锁,推开门就见美人们都纷纷站起,神情激动。   习霂本该很志得意满才对,此刻却笑不出来,“跟我走,快!”   姑娘们这次反应很快,纷纷跟着习霂跑了出去。门口倒着的人并没用引起太大注意,但是在经过回廊拐角时,还是有姑娘惊叫出声,幸好被旁边的人及时伸手捂住了嘴。   也不奇怪,任谁看见那情形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何况一个小姑娘。只见地上躺着先前那个壮汉,一把在月色下闪着妖异冷光的大刀从眼睛那里横切入脑,流了一滩夜里辨不清颜色的东西。   “别愣着!”习霂在前面催促。   一行人来到后院,本来想直接往外跑,却被习霂拦住,“别往外走,大家都是外地人,女子孤身一人夜间跑出去就算不被他们抓回来也会遇到其他歹人,都上那车,把门关好,外面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之前她都想过了,暂时躲在坏人眼皮子底下是最安全的。   习霂的话有道理,之前的承诺也已经兑现,姑娘们这次不用十二号鼓动就选择相信她,接连上了大篷车。   “门从里面关好,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习霂第一次杀人,心里不好受。 (那借刀杀人的画面会不会太恶心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脑补出来……) ☆、第十一章      习霂确认大篷车门在面前关好后才转身跃上屋顶,之前探路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拍卖会场外面其实是打着酒楼的幌子,酒楼后厨跟这片后院其实就一墙之隔。   黑夜里习霂踩着屋檐很快就来到厨房上方,小心揭开一块瓦片,大概是因为酒楼里的人都去看拍卖了,或是这酒楼也真只是挂了块招牌而已,反正现在后厨十分清闲,居然只有一个烧火大妈在里面不知忙着什么。   习霂朝屋外院子掷出一片瓦,试图引那人出去,没想那大妈听见响动竟不以为意,继续在厨房里捣腾。习霂皱起眉头,暗骂一句真不上道,这可是你逼我动手的!   一个闪身习霂人就来到厨房门口,大妈有所察觉,正要转头就被习霂劈手砸晕过去。“本小姐点穴功夫没学好,挨这一下就是多睡会儿,委屈你了啊!”   空手进去的习霂在厨房转悠一圈出来就一手拎着一桶火油,不做停顿立刻窜上房檐,准确找到拍卖会场的位置就将两桶油全都浇在了屋顶上。不过浇了油她却并不着急点火,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回到之前的敞屋门前,深吸口气,拖着倒在门口的那壮汉往会场后台那边挪动,眼看转角就要到的时候又将尸首放下,用力将那佩刀甩出,刀砸到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   守在后台的人听见响动立刻前来查看,除了一个朝后院闪去的白影,就看到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温度的同伴,这才发觉情况不对,纷纷拔刀朝后院追去。敞屋里当然早已人去楼空,几个护院你看我我看你,都出了一身汗,前面拍卖还没结束,货物却都逃走了,不把人追回来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简单商议过后一人返回后台报信,其余人朝后院外面追去。果然如习霂所想,一行人经过后院丝毫没有注意停在角落里的车,径直出了院门往街外搜寻。蹲在房檐上将下面的情况尽收眼底,习霂这才返回之前浇了火油的地方,掏出火折子,毫不犹豫丢了出去,火光瞬时沿着油迹蔓延。   那边回去报信的护院站在后台幕帘边,朝台上主持竞拍的月姨挤眉弄眼,但场上进行得正是火热,两边人抢那十三号姑娘,轮番加价,加得月姨正心花怒放呢,哪能注意到台边的人。   没错,这正是拍到了习霂。本来林止尘已经成功拍到了前一位姑娘,却又跟其他人争拍习霂,让一位坐在二楼雅座的买家很不服气,两边一口一个高价都死不放手。   林止尘心里已经开始着急,自己全身家当就快要不够加价,眼见对方又叫出新高,摸摸袖兜无奈摇头。只有先放弃,看来待会儿要用非常手段将人救出来才行。   月姨见那长得俊俏的公子没再加价,却也心满意足的敲下石锤,正想要宣布十三号姑娘花落谁家,就听下面突然一声大喊,“火!着火啦!”   刚才气氛太过热烈,被人喊破月姨才猛然发现头顶竟然弥漫着滚滚浓烟,屋顶着火了!台下立刻骚动起来,人群争先恐后想要离开会场。   “别走,先别走!”钱还没给呢!比起越来越大的火势,月姨显然更担心她的银子。   之前不敢上前的护院终于冲上台子,“月姨,不好了!货都跑了!”   “什么?!跑了?”   “张武张力都被杀了,其余人已经去追。”   “快!派出所有人,一定要给我追回来!”这批货可来得不容易。   护院着急的看看屋顶浓烟,“月姨,这火不能不管啊!”   幸好这护院是理智的,货跑了已经有人去追,这边火不救,以后老窝都没了生意怎么做?月姨刚才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搞昏了头,被这么一说也立刻反应过来,“救火!先救火!”   林止尘听见人已经跑了,心想这倒是省事儿,不过他也是来找人的,现在全都跑了怎么得了。看看开始扑火的这帮人,林止尘嘴角挂上一抹冷笑,空气中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火油,这火可没那么容易扑灭,恐怕这些人最终都难逃火海。   既然有火油,那就肯定是人为,想到习家阿霂,不知道为什么林止尘觉得这一定是她的杰作。人都跑了还回来放火,如果是他的话……林止尘轻笑出声,朝着跟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切都被习霂算准,月姨忙着扑火无暇再管这边,前台人群逃离闹得沸沸扬扬,后院这边却异常冷清。   习霂直奔马厩,牵出两匹拉车大马,想要套上大篷车。可就算习霂在玕城游荡见多识广,却也真没套过马车,何况这大篷车还真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搞定的。   跟两马一车纠结好一会儿,习霂有点丧气,前面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会这么背,栽倒在这小沟沟里吧。实在不行只有让姑娘们下来步行,不过现在外面那么乱,这风险太大。   习霂郁闷的这会儿功夫林止尘已经找了过来,转出回廊就看见白衣的习霂正跟两个畜生较真,果然还在!   “我来。”林止尘轻飘飘的落在习霂身旁,不待对方反应就接过车辕。   被悄无声息从天而降的人吓了一跳,习霂下意识松开手就要动武,却见旁边的人不是那衣冠禽兽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习霂双眉倒竖,语气凶巴巴的。   “你不需要?”林止尘也不在意,看也不看她,三两下将两匹马套上,一跃坐上马车。   自己研究半天都搞不好的东西这人几下就弄好,习霂觉得有点不爽,不过对方确实帮到地方了,“你驾车,出城!”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衣冠禽兽可以利用的时候绝不可手软。   习霂一点儿不客气,也跟着坐上去,拉开跟篷车相连的视窗,朝里面报声平安,“我们这就出城,稍安勿躁!”里面的姑娘闻言相视而笑,习霂果然值得信赖。   林止尘牵动缰绳,熟练的驾着马车驶出后院。路上人还很多,之前失火受惊跑出来的买主们,酒席散了喝得七晕八素的行人,估计之前出来找人的一帮人也还再街坊间搜寻。   习霂不认得这是什么地方,看着林止尘稳当的驾着车匀速前行,不禁有些疑惑,“你不能快点儿?赶快出城呀!”在这街上转悠,等着被人抓?难道这人也是同伙!?   “谁说我们要出城的。”林止尘目不斜视,声音还是那么沉缓。   习霂顿时瞪大眼睛,劈手就想抢过缰绳,“你什么意思?难道果然跟那些人贩子一伙的!?”   林止尘这才偏头看看炸毛的姑娘,勾起唇,“傻阿霂,出城你想去哪儿?”   “出城当然是将人都送回家去!”习霂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脱口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阿霂也是你能叫的!”   “你可知道到这是哪儿?”林止尘依旧淡定。   “我管这是哪儿!”跟这人说话就火大。   “这是瑄城,我猜后面大多数人都不是这附近的人,你要一个个送回原籍我可没那时间。”   “瑄城!?”习霂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瑄城她是知道的,在往东的王道上,可是自己明明在南下的路上被带走的,难道之前竟然不止昏睡了一天一夜?这到底过去多久?师父怕是已经惊动大哥了吧。习霂这才开始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所以我们不出城,直接将人送去官府。”有了官府庇护,帮忙通知家属,这些姑娘才能平安归家。而林止尘自己是要继续东去办正事的。   如果这是瑄城,那这人的提议就是最佳选择。习霂懵了,整个人脑子里只回荡着两个大字,完了!这回被大哥逮回去就一辈子别想出门。   瞄一眼旁边突然安静下来的白衣人儿,林止尘轻笑着转头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大篷车就停在了官府门口。虽然已经入夜,但特殊情况衙门还是会开门接待的,林止尘跳下马车,敲响大门。   没多久就有衙役前来开门,本来正要喝骂谁大晚上跑来闹事,就见到林止尘手中的令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开门让马车进来,顺带劳烦请城守大人前来相见。”林止尘手里是御赐令牌,有号令各层级地方官员的权利,大晚上的就把小衙役吓得不轻,大概还以为是钦差私访来了吧。   马车被引进衙门内院,大门关闭后这群姑娘这才算是真的安全了。   习霂目瞪口呆的看着衙役跪倒在林止尘跟前,又目瞪口呆的看着马车被小心翼翼的拉进内院,最后还目瞪口呆的看着显然急忙披上外袍从后院赶出来的地方长官朝着林止尘点头哈腰。这人什么来头!?    ☆、第十二章      习霂坐在马车上盯着林止尘跟城守交代情况。同一个人,发式衣着风格都没变,那张脸还是一样好看,但上回从房梁上看到的是一个事故的江湖人,之前从台上看到的是一个纨绔公子,这会儿从马车上看去,他对着地方官员腰背挺拔的模样居然有种难以描述的气质,挺眼熟。记忆里搜寻一下,竟跟峯皇美大叔有几分相似。   贼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习霂记得中毒那会儿这人跟着大哥一起来的,解药也是他给的,但之后大哥却丝毫不提。习煜不想要她知道的事情除了跟皇室有关不作他想。难怪!看来这群姑娘运气不错。   林止尘跟城守说明情况,并得到保证会暂时收留这群姑娘,等天亮就派人安排送回原籍的事情,这才转身朝马车走来。   “让她们都下来吧,城守大人会安排。”   习霂也不啰嗦,打开小窗朝里面轻喊,“安全了,开门下车。”   城守命后院仆妇正要将众女带到客房安置,姑娘们却一齐围了上来朝习霂躬身致谢,若是没有习霂今夜不知道会流落到何处。倒是习霂被众美人环绕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都去歇着吧,一早还要赶路呢。”   说到歇着,习霂才觉得困意来袭,折腾这么些时候她也累,自己伸个懒腰,“大家多保重!”她不用官府护送,也没必要宿在这里,这是要告辞的意思。   谁知林止尘却在一旁发声,“阿霂留下,一早我会让人回玕城报信,还是等习老板派人来接比较妥当。”开玩笑,要是放她出去再遇到点儿什么,怎么跟习煜交代?好歹也是被他碰到了。   习霂正要对阿霂这个称呼发作,就听那人朝正要离去的姑娘那边开口,“宛葶姑娘请留步。”   宛葶姑娘?习霂好奇的看过去,就见先前那积极主动的十二号脚步一顿,似乎挣扎了片刻才扭过身子,脸上看不出神色,“不知公子如何得知奴家姓名?”   咦,这是不认识咯,那人眼巴巴的跑来拍卖会应该就是冲着这位宛姑娘来的。啧啧,长得确实好,标准的瓜子儿小脸,柳叶眉红樱唇,体态婀娜,妩媚动人,想必是已经盯上人家好久了吧。习霂顿时来了精神,又将刚才被叫作阿霂的事情给忘了,大睁着眼睛关注八卦。   林止尘朝其余人摆摆手,“你们先去,这位姑娘我自会安排。”又看向宛葶,“在下林止尘,我在瑄城有处宅院,请移步说话,。”   习霂觉得眼珠子都快惊出来了,这是要直接将人带回狼窝!?看这宛姑娘对他也没甚意思,这跟强抢民女有何区别!不行,习女侠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正想要站到宛葶身边同仇敌忾,那人又抢先开口。   “宛姑娘放心,在下只是有事相询,”林止尘看看习霂,“阿霂也会一起。”   “喂!谁答应要跟你一起!”这人真会自作主张。   “你不去也行,不过就要委屈宛姑娘了。”这夜里孤男寡女什么的你不担心么?   被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是非去不可了,不爽!不过总不能让宛姑娘一个人进狼窝,这可是个有皇室撑腰的衣冠禽兽!   习霂冷哼一声,“去就去!”一把抓住宛葶的手,“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林止尘笑了,“对自己有信心是好事。”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就一个人走在前面领路。   “喂!你什么意思!”真是气人,“还有,阿霂不是你能叫的!别以为今天帮了忙就可以尽释前嫌,你等着瞧!”习霂在后面气势汹汹,前面的人走得四平八稳,丝毫不为所动。   林止尘所说的宅院其实就在衙门同一条街,不过几步路功夫,地方不大,但有下人看家,时常打理着也干净整洁。屏退下人就带着两位姑娘进到屋内。   “宛姑娘请坐。”林止尘自己也在桌边坐下,看看习霂,她不用人招呼,自个儿就在一旁软榻上歪着了。习霂是太累,早该睡了,这么晚还要陪着这人折腾,真是该死。   “公子可是为了吴涯?”能知道自己姓名,这么执着追踪到此除了因为吴涯还能为什么。   “在下此行往东,是为近日多位掌门被杀之事。”林止尘也不绕弯子,“途经断崖门地界,想到吴涯掌门是最后一位惨遭不测的门派之掌,便登门拜访,顺便了解一下当时情形。”   “断崖门人叙说吴涯掌门遇害当天是宛姑娘,或者该叫宛姨娘,”林止尘一直观察着对方表情,“是你最早发现掌门尸首。不过几天前江州派人来接掌门尸身的时候,宛姨娘却莫名失踪?”   见对方闭口不言,林止尘慢条斯理的接着说,“在下不才还是有些门路,竟被我打听到,原来宛姨娘还有一个妹妹?”   一直面无表情的宛葶终于松动,在林止尘提到妹妹的瞬间瞳孔猛缩,一改之前温婉的语气,带着些戾气开口,“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问我?”   习霂本来想要在旁边闭目养神,没想到听着听着竟发现姓林的真不是为了美色而来,而这宛姑娘竟然也不简单,二人的对话都把她听糊涂了。   林止尘正色,“宛姑娘,在下一路追踪至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案情真相大白。其余几件案子是何人所为还有待追查,但既然吴涯掌门的死并不是江湖所传那般,就不应该让旁人背了这命案。”   “你要我做什么?”   “恳请宛姑娘陪在下跑一趟江州。”   “凭什么!”宛葶冷哼一声,拍案而起,那黄花梨的桌子竟然应声而裂!   习霂先前还只是讶异,现在就是震惊了,宛姑娘竟然会武功,而且看样子比自己好了不止十倍八倍!   瞄到在一旁阖着眼皮的人被惊得像小虾米一样弹起,林止尘微微皱眉,“宛姑娘坐下说话。”嘴唇张合间竟带着凛冽气势。   二人这算是不动声色的过了一招,知了对方的底。宛葶最终还是缓缓坐下,脸偏向一边。   林止尘一直就没起身,任然坐得腰背挺直,“宛姑娘隐藏一身武功自投罗网无非就是想要报仇,如今吴涯也死了,酒楼那边也被阿霂给烧了,可谓大仇得报。若是此次愿意陪在下走这一趟,我可保姑娘全身而退。”   习霂在一旁听得简直如猫挠一般,到底怎么回事!报仇?掌门被杀?哎哟,能不能一次说清楚了去!不过看看宛姑娘冰冷的表情,还是待会儿问问姓林的吧。   宛葶犹豫许久,“看来我要是说不愿,林公子也自会有办法让我去的。”最终还是无奈叹口气,“也罢,希望公子说到做到。”   这是答应了,林止尘一脸标准的笑容,起身抱拳,“多谢宛姑娘!”看看满脸问号的习霂,“时候不早,不打搅宛姑娘休息。”   “阿霂,带你去房间。”向宛葶告辞后林止尘就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虽然对这称呼和这句话都很不满,但充满求知欲的习霂还是选择乖乖跟上,还体贴的关上房门,“宛姑娘你睡好!”   习霂跟着林止尘进了院子对面的一间屋子,一关上门就转身窜到他身旁,“到底怎么回事儿?宛姑娘杀了那无牙掌门?你叫她宛姨娘,那么漂亮的人怎么会嫁给个没有牙的掌门?宛姑娘竟然还会武功!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她会武功早说啊!害得我……”害得她也杀了人,不开心。   “坐下说。”看着活蹦乱跳的人突然蔫了,林止尘柔声道,“叫你傻阿霂你还不乐意。”   习霂狠狠瞪了他一眼,挥舞着拳头,“少啰嗦,你快说!”   “习老板没告诉你我出来的目的?”   “所以我哥真的跟你是一伙的?”哼,大哥会告诉我这些才怪了。   “那就是不知道了,”林止尘有些意外习煜对妹妹保护得这么彻底,“最近江湖上出了大事……”将事情的起因娓娓道来。   原来宛葶本有一个妹妹叫宛芷,数年前在老家突然失踪,不知师承何处的宛葶学艺归来知道最心疼的妹妹不见的消息开始四处追查。   当她终于找到宛芷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具残败的尸体。宛芷最初被人掳走买给了富商做姬妾,因为性子倔强不受宠爱,后来多次被转手最终流落低级妓/寨,磋磨至死。   而那帮掳走宛芷的竟然是武林正派断崖门的人!经过调查才发现,这断崖门表面上是武学正派,背地里其实一直做着人贩子的勾当,带头的就是掌门吴涯。   吴涯跟瑄城的月姨狼狈为奸,一边四处掳掠良家妇女,一边挂羊头卖狗肉拍卖掳来的姑娘。   宛葶曾经想要刺杀吴涯,却发现对方武功竟然不弱,一狠心舍己当了吴涯小老婆。最近多位掌门接连遇害,终于让她等来机会,吴涯这个时候死最合适不过。但之后竟然被她发现瑄城那边还不死心,便佯装被掳混入其中想要将这个祸害的源头一网打尽,没曾想遇到了路见不平的习霂,以及追踪而来的林止尘。    ☆、第十三章      习霂精神振奋地听完故事的前因后果,不禁有些唏嘘,既感叹宛葶的执着,又唾弃这些名门正派,端着江湖正义的嘴脸私底下干着丧尽天良的勾当。抬眼看看在灯火下显得更加丰神俊朗的人,心里想着,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所谓的江湖人,白瞎了这张面皮。   双手一推桌子站起身,“多谢你的故事,我要睡了,请吧!”   林止尘坐着不动,“明日我就要带着宛姑娘动身,已经安排人往玕城传讯,习老板应该很快会派人来接,阿霂就在这儿安心等着,别到处乱走。”江州那边事情紧急,这边已经耽搁数日怕赶不上会盟,不然林止尘是想要亲自送人回去的,阿霂这丫头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   “对了,刚就想说,你别叫人送信了,我跟师父一起出来的,这会儿老头子找不着我该急得团团转,我得去找他先。”最主要的是如果有能够不惊动大哥的可能性,还是不惊动他比较好,万一老头子犯傻还在落日镇等着她呢!   林止尘之前的疑惑这才解开,就说习煜怎么可能放心妹妹一个人闯江湖,原来是跟着师尊出来的。“阿霂是何时与师尊走散的?”   习霂脱口就要说才不过一天而已,但想想现在所在的位置,只怕中途昏迷了不短时间,“我是中了迷药,不然那几个小喽喽怎么可能抓住本小姐!”声音低下来,“从南边的落日镇到这儿要多久?”   林止尘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又笑了,“阿霂可以宽心,令师尊十有□□找不着人已经报信给习老板开始派人四处找你了,你这过去落日镇快马也又要三两天,他们不可能隔了五六日还在落日镇干等着。”   果然,习霂心里暗想,这次回去凶多吉少啊。师父那边有跟大哥传讯的特殊工具,都三天了,没有不知道的可能。   看习霂眉头轻皱,咬着下唇一脸纠结的模样,林止尘立刻猜到对方的心思,“可是怕这一回去就出不来了?”从习煜对妹妹的保护程度来看,大有可能。   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林止尘,习霂顿时怒了,要不是这姓林的,当初就不会受伤中毒,也就不会被禁足,师父就不会为了哄自己开心带她南下。新仇旧恨一起算,习霂觉得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松的跑了。   其实林止尘冤枉的很,他可一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原本想着不能将人亲自送回去有点担忧,怕自己离开后习霂会不老实到处跑再遇到什么危险。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突发奇想,信还是要往玕城送,但人他可以带走啊,等事情一结,再将人送回习煜身边不就两全其美了。想到要跟习霂一同前往江州,林止尘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情无比舒畅,情不自禁就笑了出来。   习霂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在脑子里飞速盘算,论功夫,连宛葶那么气势汹汹的都不是他对手,自己肯定讨不到好;跟师父捣鼓的那些药都放在包袱里没在身边,也下不了毒。可若是明早就放他东去,下回遇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报仇就是更是猴年马月了。反正回去大哥那边也是挨骂,不如心一横……   “带我跟你一起去江州!”   “不如跟我一起去江州?”   二人目的不同,却默契地异口同声。   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知道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但习霂就是觉得林止尘笑起来不怀好意,哼,让你得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林止尘不费口舌就得偿所愿,十分满意,这才轻笑着起身,“阿霂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看着人出去关上了房门,习霂伸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太困,得立刻扑向被窝的怀抱。挪到床前,正想要噗通倒下,门口又响起敲门声。   “谁呀!”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习霂下意识的吼了一声。   “主人吩咐的热水。”外头大概是个小丫鬟,声音怯怯的。   真是的,我有那么凶吗?开门将人让进来,发现居然来了不止一个。捧着铜盆的,抬着浴桶的,抱着干净衣裳的,屋子里顿时拥挤起来。要换做在家的时候,习霂肯定不耐烦了,不过现下看看身上已经皱巴巴脏兮兮的白纱衣,裙角还沾有黑乎乎的东西,唔,确实用得上。   小丫鬟把东西布置好,还想要伺候人更衣沐浴,习霂赶忙拍掉伸过来的手,“都出去吧,我自己来,有事会叫你们。”   待人都走了,习霂才将身上衣裙一扯,翻进浴桶,一路累死,泡泡热水也好。不过,姓林的居然这么细心,眼珠子一转,该不会是嫌弃本小姐脏吧!握拳一锤,水花四溅,这小本本上又要添一笔了,哼,来日方长,让我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收拾你!   *   天刚蒙蒙亮,习霂就被敲门声吵醒,却窝在柔软的被窝里怎么都不想动。外面的人见叫了半天都没动静,有些着急,主人那边已经跟另外一位小姐收拾妥当等在前厅了。   为首的丫鬟一咬牙,埋着头推开房门,“奴婢进来了。”   床上的人缩在被子里动了动,含糊的说了声什么。   “习小姐,主人说您再不起来就不等您一起上路了。”   这句话终于戳动了跟被窝缠/绵不休的习霂,那丫鬟只见里面的人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里面衣服居然穿得好好的,不禁有点目瞪口呆。   习霂才不管她们,拍拍衣服,大致抹平褶皱,抓起床边的发带将头发随手一拢系在脑后,看到新端进来的热水,拿起帕子随便糊一下脸就跑出了门。   从前经常夜里出去,习霂大多和衣而睡,方便夜深人静之后偷摸出门。跟着两个男人一起长大,她一个女孩子也从来不讲究。   来到前厅,果然林止尘和宛葶都是整装待发的模样。   林止尘看到习霂跑进来,说她不修边幅吧,但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怎么就有种气质光华的感觉,发髻不梳,不施脂粉,但就比那些精心打扮过的看起来合眼。难道是因为精致的美人看多了,突然遇到个野丫头就像吃多了山珍海味看到小葱拌豆腐也觉得垂涎三尺?   垂涎三尺?!摇摇头将这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已经差人向习老板送信告之阿霂与我同行之事,时间不多,我们这就走吧。”   习霂点点头,却径直朝旁边的小几跑去,抓起案上的糕点就塞嘴里,一早起来就出发,饭都来不及吃,饿!   林止尘看着野丫头的吃相有点无奈,“马车里备有吃食,路上吃吧。”要是他一个人其实也不用这么赶,骑马可以日行千里。但三个人上路,还带着两个姑娘,虽然两个都不是娇弱的人,但林止尘还是决定用马车。   “你早说!”咽下嘴里的糕点,丢给林止尘一个大白眼,习霂走到宛葶身边,“宛姑娘,咱们走吧!”   *   在三人朝着江州行去的时候,习煜已经出现在了落日镇。   如习霂所料,当天下午她人在落日镇消失,玄谟几乎将整个镇子犁了一遍都没找着人,觉得事情不妙,当机立断放出了与习煜联络的机关雀。怕习霂自己又回到这里,玄谟在落日镇一边继续打探一边等着习煜前来汇合。   在玕城的习煜接到不到紧急关头一般见不着的机关雀时心就一沉,打开一看师父居然把妹妹给弄丢了,脸色铁青,立刻吩咐镖局下面的人跟以落日镇为中心的几座城镇分属镖局联系找人。而他自己当即飞身上马,直奔落日镇而去。   本来知道妹妹失踪习煜对玄谟是很有怨言的,但在落日镇见到玄谟的时候,发现几日不见的师父竟然平添了许多白发,想来他老人家丢了人也自责也担心。   心里叹息一声,收起脸上的沉郁尽量温声开口。   “师父,到底什么情况?”   玄谟见到大徒弟,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之前弄丢习霂之后的不安都减轻了些许,将那天的经过仔细讲给习煜听。   在等习煜来的这段时间玄谟又找了画师,画了好多习霂的小像,在她失踪的那几个街巷贴满了寻人启事,希望有人能提供线索,不过目前为止上门来的都是冲着巨额赏金,没一个有用的消息。   习煜耐心听完,“师父带我再去一趟那个馄饨摊子。”   二人又来到之前习霂消失的街口,馄饨摊主已经被玄谟骚扰了无数次,习煜来也是一问三不知。   习煜坐在之前习霂坐的地方,想象着妹妹当时一个人吃完东西,师父还没回来,坐在这里会干什么呢?妹妹小时候跟着自己一起上街乞讨,长久的坐在地上不动最爱玩的就是盯着过路行人,猜下一个出现的是男是女。   环视四周,目光很快锁定斜对面的街角,那边也被玄谟贴满了习霂的画像。此时一位农家打扮的姑娘挎着篮子,正驻足在一张画像前。   “这位姑娘可曾见过画像上的人?”习煜走到那姑娘面前,开口询问。   那姑娘正是习霂从一群混混手中救下的农家女,可能前几天的事情还有阴霾,见陌生男子向自己问话一下就僵在原地。   玄谟从后面走上来,“姑娘莫怕,画中人是我小儿子,前些天在这边儿走失,若是姑娘曾经见过,请如实相告。”习霂那天是男装打扮,说是小儿子也正常。   农家女仔细看看二人,刚才搭话的陌生男子长得正气凛然不像坏人,一旁的老头儿也看起来是个和顺的人,有些犹豫的开口,“奴家确实觉得画中人很是眼熟,”看向玄谟,“老人家确定您要找的是儿子不是女儿?”   玄谟与习煜对视一眼,有戏!“不瞒姑娘,小女失踪那日正是扮作男装!”   那就对了,“那天就在那条巷子,是那位扮作男装的姑娘出手相助,打倒了一帮贼人,奴家才得以保全身家性命。”   习煜顺着农家女的手看向之前习霂跟人打斗的地方,就又听她说,“不过后来奴家先行离开,那时人还是好好的。”    ☆、第十四章      习煜背着手在那条巷子里站了许久,从沾满尘土的地面到陈旧斑驳的墙体一一仔细查看,可时间已经过去三天,这里已经找不到丝毫痕迹,或是那伙人走前有善后处理。   按照农家女所述,习霂本来已经轻松将一群人制服,按理说应该安全了才对,后来到底又出了什么变故?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群人佯装被打倒,暗中使诈。看来只有等镖局的人传回消息再做打算,落日镇四通八达,人被带去哪里都有可能,胡乱去追是不可能找到人的,只希望向来机灵的妹妹这次也能逢凶化吉,不要吃什么亏。   手下的人没有让习煜等太久,几乎与他前后脚到达落日镇,但他们带来的消息并不乐观。震锋镖局分支几乎遍布峯国,如此密集的情报网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形似习霂的踪影。   但习煜将农家女描述的一伙贼人说了之后,手下中立刻有人站了出来。前几天下面分支汇报说有一伙自称外地来的走镖之人跟习煜的描述非常吻合,而正是三天前这伙人押着货物朝瑄城方向去了。   习煜点头,如果是押镖用的大箱子,装个小姑娘的确绰绰有余。   “师父,我们立刻去瑄城!”   可惜师徒二人到达瑄城的时候习霂他们已经走了老远,而送去玕城的信没能交给收信人,怕是等镖局的人辗转再送到习煜手上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习煜他们一进瑄城就听说了几天前发生的一号大事,城中一处酒楼连着附近好几处院落都在一场大火中化成灰烬。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很大伤亡,那几处院落都是空的,最终也只在酒楼的位置发现了几具尸体而已。   习煜站在废墟面前,眼中闪烁不定。手下已经打听清楚,这里原本是个隐秘的拍卖场,专门做买卖女人的生意。如今被烧得一干二净,习煜直觉认为这跟自家妹妹脱不了干系。但是,人现在在哪儿?   若是妹妹真的被抓到这里,纵使她功夫了得抓到机会能够脱身,以她那性子,定是看不得良家妇女被人糟蹋只自己一个人逃跑,恐怕制造这么场火灾也是为了将受害女子全部救出。不得不说习煜对习霂了解得太透彻,但正是因为对她的了解,习煜想不通现在为什么人还没出现。   若是习霂真的将人救出,定会亲自将人送回家,而且必定会回到落日镇找师父,但从落日镇一路过来并未碰到,手下也并未在附近城镇发现习霂踪影。到底怎么回事?   “这真是阿霂干的?”玄谟有点难以置信,习霂从小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估计就是当了飞天大盗,但杀人放火……玄谟开始莫名心疼,真后悔为什么要去看那破热闹却把徒弟给丢了。   “十有□□。不过这也说明人还是好好的,师父不必太过自责。”习煜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下属说道,“让人去查这两天是否有失踪妇女返家。”   看着手下领命而去,习煜安慰玄谟,“我们稍等些时候,若是真的有人成功归家,就可以知道阿霂的去向。”   在瑄城驻足一天,下面终于带回消息,果然附近城镇接连有失踪女子被官府护送回家,问起来都说是一叫习霂的女子将她们救了出来。   “官府?阿霂居然会想到通过官府,这真是新鲜。”玄谟是知道这个宝贝徒弟的,平日最讨厌两类人,一是自视甚高的江湖人,另一类就是鱼肉百姓的官家人,当然习霂选择性忽视了自家大哥就是游走于这两类人之间的事实,为了这个每每提到玄谟都要嘲笑习霂的。   “去去就知。”习煜身上也有御赐的令牌,去衙门打听点儿消息再简单不过。   于是衙门口守门的衙役几日之内第二次见到金镶玉的行走令牌,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里直骂,这年头御赐令牌都带批发的吗!   幸好这是白日,城守大人还能衣冠端正的立刻出来见人,将前几日的事情一丝不漏的告之习煜。   “听林公子与那位姑娘的对话,是要往东去。”   居然是林止尘?习煜觉得心里有丝异样,说不出来是什么,不过林止尘是峯皇的人,不至于使坏,但习霂居然愿意跟他走就稀奇了。这个妹妹绝对不会想要主动掺和江湖事,林止尘往东是去江州参加会盟,不妥,十分不妥!   居然是林止尘!玄谟心里立刻敲响警钟,火灵老儿的徒弟之前就毒伤了阿霂,这会儿又将人拐走,简直居心不良,阿霂可千万别跟那些可怜的女人一样被火灵止尘的好皮相给迷住了,不妥,十分不妥!   师徒二人心思诡异相合,必须去江州把人带回来!   *   通往江州的路上三人速度快得出奇,有马车供两个姑娘休息,林止尘独自一人在前头驾车,除了中间马儿吃草休整,几乎不停歇的一路向前。   终于距离江州还有两座城距离的时候马车上的干粮被习霂消耗干净。是的,被习霂!宛葶吃得很少,林止尘日夜赶车也顾不上怎么吃,往往是马儿饿了才跟着吃点儿。但习霂在车上无聊得很,跟宛葶又没甚话讲,闲下来就嚼干粮玩儿,本来预计路上足够三人吃用的量,提前数日就见了底。   林止尘忍不住嘴角抽搐,“真替习老板担心。”   “我哥有什么好担心的!”   “阿霂你这样……要是今后嫁不出去岂不是要吃习老板一辈子?”   “滚!好好驾车,本小姐饿了!今晚要上酒楼,天天嚼干粮累得慌。”习霂这几天边嚼干粮边研究怎么报仇,已经有数个小计划悄悄成形,暂时不跟姓林的一般见识。本小姐嫁不嫁得出去跟你何干!我哥又不是养不起,哼。   马车在入夜前驶入了又一座王道上的大城-瑾城。   瑾城临近江州,离海岸也近,跟玕城所在的内陆比起来城市风貌又有所不同。车一进城习霂就掀开窗帘瞪大眼睛到处看,白日的市集很多摊位都开始撤掉,夜市的摊子逐渐摆开,卖小吃的,卖各种小玩意儿的热闹得很。   林止尘将车直接驾到一处足有四层楼的客栈前面,“别看了,下车。”   瑾城是峯国东部的一座大型枢纽城市,其繁华程度不亚于玕城,这处客栈自带了全城最好的酒楼,肯定能够满足习霂馋了数日的口腹之欲。   习霂跟着就跳下车,回过头,“宛姑娘也下来吧。”   宛葶一路上不怎么开口,她本来就算是被林止尘半胁迫着来的,想必是不怎么愉快。这会儿也慢慢下车,颇有大家小姐的雍容姿态,看得习霂暗暗咋舌,宛姑娘演技一流,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林止尘要了三间相连的上等厢房,决定今晚吃饱喝足就住下来,不赶着上路委屈两个姑娘了。三人也没什么行李,径直来到酒楼包间,习霂跟伙计埋头嘀咕半天,点了那人推荐的所谓特色菜,摆了满满一桌,反正林止尘看起来就很有钱,习霂花起来一点不心疼。   但一桌子菜几乎就是习霂一个人吃,宛葶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说回房休息。而林止尘就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喝酒看着习霂吃。刚开始习霂还不觉得,到后来被看得有点发毛。   “我说姓林的你好好喝你的酒,老盯着我干嘛?”   “阿霂吃东西的模样佐酒刚好。”林止尘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说的是大实话,任谁看着习霂吃东西的样子都会觉得胃口大开。   幸好习霂脑子不会往那边拐,只觉得又被这人嘲笑了,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吃饱了!”得出去转转,顺道准备点儿小道具才行,嘿。   “你去哪儿?”见习霂要出去林止尘开口。   “现在夜市应该起了,我去逛逛,一会儿直接回屋,你别管我。”   “等等,”林止尘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扔过去,“没钱怎么逛夜市?”虽然他很想跟上去,但想想还有事情要做,习霂走开一会儿正好。   接住抛过来的钱袋,习霂眨眨眼,作案资金居然还是未来的受害者提供,啧,有趣!   “早点回来。”   “不用你管!”说完人就跑了。   林止尘喝完壶里最后一滴酒,这才慢慢起身,朝客房走去。   一字排开的三间房在顶层的一个楼梯拐角,不会有旁的住客来往打扰。之前让习霂先选了中间,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住靠近楼梯这间,宛葶的屋子在最里面。   林止尘却没有进自己屋,甚至路过最外那间房连顿都没顿一下,直接朝最里走去,敲响房门。   “进来。”宛葶声音在里面响起。   林止尘推门而入。    ☆、第十五章      从包间出来习霂并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偷偷逮住一个伙计拉到墙角,“唉,这位小兄弟问一下,瑾城最大的青楼怎么走?”   被拉住的伙计一双绿豆小眼陡然瞪成了豌豆,“你……你……”你一个女孩子难道还要逛窑子?!   “哎呀,你你什么呀,结巴?”伸手就往人家脑袋上一拍,“告诉我怎么走就成!”   小伙计心里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嘴上还是老实交代,“客栈出门右拐直走,红灯笼挂了三层楼的就是了。”   “你不结巴嘛,”习霂拿着某人的钱袋子特别大方,手指一弹将一颗硕大的碎银子丢给那伙计,“多谢!”   居然还有银子拿,小伙计双目含泪,果然逛窑子的姑娘就是不同凡响!   习霂并不是久了没去如意楼想念青楼里的姑娘了,只是她想要搞点迷/药什么的,才好对林大公子动手啊。   这儿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药铺有没有这东西卖,何况这大晚上的,明日一早又要三人行,必须抓紧时间。在如意楼混得久了,那些背地里的勾当习霂还是略知一二,上青楼去找东西准没错!   不过现在条件有限,不会易容术简单的换个男装完全就是装鸵鸟,立马就被人看破,习霂总不能顶着一张小姑娘脸光明正大进去吧,所以还是得发挥老本行的光荣传统,不走寻常路。   那挂满红灯笼的三层建筑果然很好找,不过这大红大紫的品味跟如意楼比起来可差远了,习霂啧啧摇头,看来今后务必要让大哥将如意楼也在全国开分号,也算是造福地方。   习霂拐进个小巷子里就纵身跃上屋顶,在那“春满园”的地界绕了一圈,大致知道构造。一般前面的三层楼都是给客人的,姑娘们住在后院,接客才出来,而真正管事的妈妈和头牌花魁在院子最深处一般都有独自的居所。   时间不多,习霂觉得应该直接去后院搜搜看妈妈的屋子,好东西估计藏了不少。   这个点儿正是开工最忙的时候,后院安静得很,习霂悠哉的从房檐跃下,环视四周。院子深处有一座独立的小楼,就是它了!   小楼格局简单,底层茶室加书房,二楼卧房,不过住这里的妈妈还真清新,居然没有很浓的脂粉香味或是俗不可耐的熏香。习霂一边点着头一边在书房翻找。   “奇怪了,”摸遍了书房的角角落落,居然没有寻常的暗格,照理说妈妈们总会备有这些应急的药物分给姑娘才对,不合常理。   难道在茶室?习霂正想要到对面继续搜搜看,就听见外面有树枝折断的一声脆响,这个时候,不在前边儿招呼客人,这妈妈回屋子做什么!暗骂一声倒霉,习霂迅速窜上二层,听声响人已经在门口了。   果然习霂躲上二楼卧房的同时,底下屋子大门砰的一声打开。这妈妈很着急?开门动作这么彪悍!   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对,哪家的妈妈走路这么大动静?而且听起来一深一浅,像是……受了伤?   不过,那钝响竟然直直朝着二楼这边来。习霂心里直呼怕什么来什么,看看卧房,没什么好地儿可以藏,要不直接跳窗闪人?但是既然都来了空手而归不是习女侠的风格,想了想,一个滚身藏到了床底下,这个时候习霂不得不感叹,幸好是个女的,不然这么个小窄缝可藏不进来。   滚到床下的习霂本想要躲里面点儿,扭了扭身子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伸手摸一摸,是个匣子!床下藏这么大个匣子,有好东西!   撅着手将匣子拉开,本来天色就黑,现在屋里没点灯更是不见五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小心触碰,摸到一堆小瓶子,嘿,难道这妈妈将药藏在这么个不方便的地方?太谨慎了吧!   先不管那么多,习霂掏出几瓶就塞进衣服里面,待会儿就等时机跑路。听听外面动静,人已经走到楼上,离得近了除了脚步挪动的声音,竟然还能听到那人有些急促的喘着粗气,这会儿估计是先点了灯,外面亮了起来。   习霂从床下面看出去就看到一双脚,一双大脚,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大脚?!这妈妈脚好大,看起来竟然比大哥的脚还大,习霂越来越同情瑾城的大老爷们儿,这春满园生意堪忧啊。   不过下一秒钟就轮到习霂同情自己了,头上的床板被人一下子揭开,头顶上粗喘的声音像是喷在耳边,习霂躺在地上,跟躬身站在床边的人大眼瞪小眼。   习霂这才看清,那人果然受了伤,半身都是血迹,脸色惨白,气喘如牛,此时穿着女装,梳着发髻,虽然皮肤是白白的,眉眼是美美的,但分明是一张男人脸!习霂总算领会到平日里自己扮作男装,旁边看的人都是个什么心情。太过惊悚,以至于她忘了反应,愣在地上。   而受重伤的人本想拿出藏在床下匣子里的伤药,他这伤势颇重,但只要服用一味叫速心散的秘药就能很快复原。谁知打开床板,下面居然躺着个大活人,此时看向他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让他一时也忘了反应。   不过二人都在下一瞬间一个激灵行动起来,站着的人劈手就要去擒住习霂,而习霂就地一个扫腿袭向那人本就有些站不稳的双腿。   习霂占了人家重伤的便宜,动作竟然快过对方,那人手还未沾到习霂就被绊倒扑向床架,习霂就地一滚躲开,迅速爬起来窜破窗户就飞了出去。   扑在半个床架上的人勉强支起身,看看床下面那匣子,幸好,这女贼虽然拿走了几瓶秘药,但速心散还在,先救自己的小命要紧,另外得迅速回禀主上,这次任务失败太过意外,看来是遇上强敌了。   习霂蹲在离了春满园两条街的一处屋顶上平复心跳。真是凶险,要不是那人伤势颇重的样子,今天就要被抓个正着。从胸前衣服里摸出来刚才顺走的几个瓶子,借着月光仔细查看。   一共四个小瓶子,其中两瓶分别标有七伤丸和回春丹字样,剩下两瓶都是写着失魂引。咦?这些药名习霂完全没听过,真是稀奇。青楼里用的迷药都是些直白的名字,这春满楼在这点上还真是特立独行。   什么七伤丸回春丹的,这次应该派不上用场,失魂引?随便抓一把就拿到两瓶,看着名字应该就是用得最多的迷药吧。   习霂得意一笑,嘿,看我怎么收拾你,赶快回去!   其实习霂出门就直奔春满楼后院,中途又被突然出现的奇怪男人打断,回来的时候也并没过去多长时间。   噔噔跑上楼路过林止尘房间的时候发现灯还没亮,难道还在包间喝酒?果然色中多酒鬼,皱皱鼻子,嫌弃。   不过没回来正好,习霂推门进去,摸着黑找到桌上的水壶,摇一摇还是满的,掏出刚才的失魂引,轻轻抖了点药粉进去,再摇一摇,盖好盖子。这药粉也不知道用量要求如何,总之先试试看。   在水壶里下好药,习霂又蹑手蹑脚的出来。走到自己房间正要推门进去,旁边宛葶的房间就响起了开门声,“宛姑娘这么晚出门?”   话还没完全说完,习霂就蓦地瞪大眼睛,从宛葶房间里开门出来的不是林大色/魔是谁!!好啊,趁着她不在,偷摸着欺负宛姑娘吧!恐怕之前查案什么的都是借口,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就是看上宛姑娘的美貌了!   习霂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果然第一印象没有错,自己没有看走眼,不过现在要淡定,待会儿有他受的!深吸一口气,憋出个笑脸,“哟,林大公子打哪儿来呢?”习霂觉得自己瞬间青楼妈妈附体,一阵恶寒。   刚提起步子要出门的林止尘僵在原地,这丫头出去逛夜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他这是紧张什么?有病吧,心里自我唾弃一番,温和笑容重新爬回脸上,“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阿霂不把钱袋子花个底朝天是不会回来呢。”   林止尘轻笑着缓步朝习霂这边走来,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刻意一顿,微微探身,惊得习霂一蹦老远,“跑什么,只是想跟你说晚上早点儿休息,明日还是赶早。”   习霂心想,姐姐我这是嫌弃你!不理那人,朝宛葶房间走,“宛姑娘。”还是得亲眼确定下人没什么事情才放心。   进到屋内左右看看,宛葶并未入睡,床铺还是整整齐齐,屋子正中央的圆桌上摆着两个茶杯,还真是只喝茶?不管如何,人没事就好。   宛葶略微抬眼,“习姑娘有事?”   习霂摸摸肚皮打哈哈,“我就随便看看,吃太多,消消食,哈哈,宛姑娘早点睡!”说完一溜烟关门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大公子真是快被黑出翔了…… ☆、第十六章      习霂从宛葶房里逃似的跑出来,推开自己房门仔细反锁后跟做贼似的整个人都贴到跟林止尘相隔的那边墙上,尖着耳朵听隔壁动静。她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一会儿想着万一他不喝水或者刚才药粉没下足怎么办?岂不是又要等下次机会?一会儿又想那药没问题吧?万一是什么救不回来的□□怎么办?不过想想一个普普通通的妓/院(之前遇到那人,大概也就是有这种特殊癖好吧。)里能有什么歹毒的药,除了迷/药就是春/药,反正死不了人。   这样胡思乱想了许久,最初隔壁还有些微动静,桌椅磕碰的声音还是能清晰听到,这会儿却一点响动都没有了。习霂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兴奋,是中招了?还是睡着了?去探探不就知道了!她立刻就开门出去,站在林止尘房间前,本想直接破门而入,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门房砰砰响了两声,但屋内人没有反应,仍是非常安静。习霂这回乐开了花,哈哈,果然中招!   用力将门推开,习霂大摇大摆走进屋子,慢条斯理回身将门关好,心情愉悦地点亮桌上的灯。   桌上水壶和杯子显然是用过,还剩余半杯水映射着火光,看在习霂眼里都是十分晶莹可爱。此时林止尘和衣平躺在床上,脸上没了平时虚伪的假笑居然看起来还蛮顺眼。   习霂轻哼一声走近床边,先伸手在他鼻下探了探,有呼吸,很好,这药果然没问题,只要人死不了就好。   “咱们从哪儿开始呢?”习霂一边摸着自己下巴,一边歪头自言自语。“你那么好色,看见好看姑娘就满肚子冒坏水,干脆阉了你算了!”   说着还瞄一眼对方关键部位,不知道想到什么,习霂瞬间觉得直倒胃口,“呸呸呸,简直脏手!”   “你害我中毒那么惨,也要让你尝尝万蚁噬心之痛!”抬手想要扒开人胸前衣服,又顿住,那次确实是意外,罪不至死。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烦!”习霂鼓着腮帮子,双手扯住林止尘脸颊使劲拉,“干脆我就剃了你的眉毛,扒了你的衣服把你挂在春满园门口,让你以后看见美女都抬不起头来!”   唧唧歪歪半天,林止尘脸都快被她搓肿了,习霂才发现现在人躺平任她宰割后气都消了大半。看着他平时轮廓分明的脸颊红成一片,扑哧一声笑出来,“真该叫个画师把你现在样子画下来,以后天天拿出来看看乐一乐!”   这才松开手,“你在瑄城也算是帮了忙,胸襟宽阔的本小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你。”   正想要站起身回房,习霂又看一眼床上的人,这就原谅他了,岂不白忙活一趟。就算不把他扒了衣服挂妓/院门口,眉毛剃了总是好的,无眉大侠!哈哈,姑娘们肯定都会被吓跑咯!   说干就干,四处找找,从林止尘靴腿拔下一把小匕首,对着灯光一照,真是锋利,“嘿嘿”   习霂狞笑着举刀靠近林止尘额头,在刀锋就要刮下去的瞬间,本该被迷晕的人突然睁开眼,快手抓住习霂握刀的手腕,用力一带将人整个掀倒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先把匕首扔到一边,林止尘盯着习霂眼睛面无表情开口,“阿霂你还真不客气!”   被突然醒过来的人吓了一大跳,脑子还反应不过来现在被压着的姿势多么不妥,习霂关注的重点是,“这药怎么这么不中用……”才多久一会儿啊人就醒了!   林止尘仍旧面无表情,“药哪儿来的?”他回屋倒了一杯水,举到唇边就发现有问题。   可能只有习霂不知道,火灵岛人最厉害的除了功夫还有医术,他虽然救死扶伤不及师父,研究毒理不及师妹,但从小耳濡目染,对大多数药物毒物还是能够分辨。   水壶里的毒在常人眼里就是无色无味,但在他的鼻下就是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本来想着将计就计,看谁这么没眼力来对火灵止尘下毒,谁知道推门进来的人是习霂。   静观其变,却听到一堆习霂对自己的不满,原来在她眼中自己这么不堪,林止尘有些许郁闷。但也听得出来她只是想迷晕自己来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并未有什么真正的歹心。   让他关心的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习霂从哪儿弄来这么歹毒的药。林止尘在火灵岛长大,练就了百毒不侵的本事,方才为了知道到底是何种□□,是真的喝下了一杯水。   尝过之后他有九成的把握,这应该是碧汐宫特产的□□失魂引,中毒之人一开始如同中了普通迷药,醒来之后会变得痴傻如三岁稚童,而且这药无解。   被林止尘的低气压扫过,习霂才惊觉自己整个人被压在他身下,皮肤之间只隔着衣服的布料,对方的体温似乎都能若有若无的传过来,此时距离之近鼻尖几乎碰到鼻尖。从来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的人居然刷的脸红到了耳根,挣扎了几下,奈何两只手腕都被捏得死死的,腿也动不了,最终只能别扭的偏开头。   “姓林的放开我!”   “你先说药哪儿来的!”林止尘是个自认为非常绅士的人,但习霂的性子一看就不会乖乖听话,该强硬的时候还是不能心软,虽然看她脸红红的非常可爱。   习霂只后悔刚才居然还想要原谅他,现在恨不得将人咬烂吃了。大混蛋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偏不说我看你要拿我怎样!大概因为太过激愤,习霂眼眶都湿润起来。   林止尘从上俯视,就见偏过头的人睫毛起了一层薄雾,看起来像是强忍着委屈,正微微颤抖着。他印象中的习霂又有了新的姿态,如此小女儿的柔弱模样绝对称得上是楚楚可怜。   一直冰冷的面孔终于勾上一丝笑意,说不出来是因为这种征服的姿势让人觉得愉悦还是因为眼前的人总是活泼生动,时常给人惊喜。林止尘声音柔和下来,“阿霂告诉我药从哪儿来的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林止尘已经稍微放松了点钳制。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稍稍小了点儿,习霂转回脸,“好,我告诉你……”声音竟异常平静。   林止尘微微侧耳,意思是我听着呢。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的一瞬间,习霂奋力支起上身,一口咬在林止尘侧脸上,力道之大形貌之凶残,足以见得小姑娘现在有多气愤。   林止尘不知道习霂嘴利不利,但这牙真是尖!猝不及防被咬个正着,林止尘终于放开她弹身起来,一摸,满手是血,这下可真毁容了,心里郁闷是有,但竟然没有生气。   看看习霂嘴角还挂着血丝,林止尘自嘲地摇摇头,“这下你得偿所愿,我眉毛也不用剃了吧。”有哪家姑娘是对着男人直接下口的!刚才那种情况不应该是乖乖招供,以求脱身么。   刚才心一横使了大气力,现在看着满脸淌血的人习霂也觉得有点小心虚,毕竟是自己下药在先。不过刚姓林的说什么?眉毛?   “你都听到了!?”习霂一直以为是药效太快,人提前醒过来,没想到人家根本从头就没晕过。“大混蛋你竟然装晕!”也跟着从床上蹦起来,走到桌边拿起那半杯水反复查看。   林止尘一把夺过水杯,将水倒到地上,“碰不得!”   “你明明喝了的呀,为什么没晕倒?”那男扮女装的春满园“妈妈”总不会无聊到将没用的药藏床下吧?   “难道你不知道火灵岛的人百毒不侵吗?”就知道你不知道。   “!”师父也没告诉我啊,“哼,火灵岛了不起行了吧!”想着自己刚才的胡话全被听了去,习霂有些尴尬,还说要把人阉了呢。“太晚了,我回去睡觉了!”   “等等,你还没说药是哪儿来的?”林止尘伸手抓住习霂手腕。   有了刚才的近距离接触,被林止尘碰到让习霂觉得像是蚂蚁爬上来了一样,猛的一甩手,“是我从青楼偷来的,怎么了?”使劲儿搓搓被刚被抓到的地方。   林止尘又忍不住嘴角抽搐,你这是多嫌弃我啊,还有,上青楼偷东西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啧,“你是说药是从春满园偷的?”   本来已经走到门边,习霂惊奇转身,连城里妓/院的名字都了解得这么清楚,“禽兽!”留下两个字就大力摔门而出。   被莫名“禽兽”了一脸的林止尘看着门边消失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回想第一次见面,大概是那次逢场作戏让小姑娘看了去,从此留下个“禽兽”的印象。摸摸脸颊,牙印清晰,好像认识习霂之后无奈的频率直线上升。哎,幸好有师父配的好药,不至于脸上留疤真的破相。   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林止尘微微眯眼,“春满园,碧汐宫?呵,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习霂才不是任人摆布的小白兔呢! 该上口时就上口! ☆、第十七章      习霂回到房间,狠狠漱口将满嘴的血腥冲去。躺到在床上,琢磨着还是不跟林止尘继续东去了,本来跟上来就是为了报仇,现在这报仇二字分量是越来越轻,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继续纠结下去只显得她自己小肚鸡肠。   而且现在冷静下来习霂才发现,自己这样突然失踪又突然传信说跟着个不熟的人去武林盟,大哥该担心成什么样,还有把自己“弄丢”的师父,怕是自责得不行。当初意气用事,真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明天一早还是跟他们二人告辞吧,自己一个人功夫不算差,只要注意点儿绝对不会再遇到之前被掳的事情。   心里打定主意,困意袭来,好几天都是在马车里颠簸,沾着床就不撒手,唔,好舒服。   *   第二天一早习霂照常起不来,门口又是砰砰响起敲门声。挣扎片刻,还是先起来跟他们告别再回来补眠。   拉开房门,居然是林止尘亲自来叫人,他脸上不知道上了什么药,昨夜被自己咬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两排齿印贴在俊脸上竟也不觉得难看。   “你来得正好,我不跟你们去江州了。”   “宛姑娘在你这儿吗?她人不见了!”   二人又是同时开口,说完又俱是一愣。   “你不去了?”   “宛姑娘不见了!?”   ……   二人又同时沉默等着对方先说。最终还是习霂觉得别扭得要死,“婆婆妈妈的!宛姑娘怎么不见了?”   “按理说应该已经起身准备出发,却不见宛姑娘出来,刚敲门也没人应答,推门进去房间里整整齐齐,人已经不见了。”   习霂眯着眼睛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昨天我回来的时候你是刚从人家房里出来吧!”一脸不信任,“是不是你对宛姑娘做了什么把人逼走了!”   林止尘就知道她要乱想,“你以为我能对宛姑娘做什么?”   你这禽兽什么做不出来,习霂不屑启齿,“你自己心里清楚!”人不见了怎么办,“你有去找过吗?”   “瑾城四通八达,宛姑娘有心要躲,你让我上哪儿去找?昨晚见她说不舒服饭也没怎么吃,特去探望,当时也没看出有何异样。”这算是解释给你听了,满意了吧,“大概是突然反悔,不想跟着去江州作证吧,哎……”故意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习霂想想也是,宛葶那性子千变万化的,突然变卦也不是没这可能,“那你的案子怎么办?那些武林正派会信你一人之言?”   林止尘绕过习霂走进屋子,像是进自己房间一样,在桌边坐下,还顺手倒了杯水,“是啊,他们怎么会信我一个人自说自话,可惜……”抬眼看看脸色写满担忧的习霂,“本来见宛姑娘跑了,还想着幸好还有阿霂从旁佐证,现在连阿霂也要走……”   习霂抱着胳膊陷入纠结,本来都打定主意要走了,现在好像要是自己一走了之也不太好。之前听林止尘说了才知道要是能证明这些门派掌门遇害其实另有凶手的话峯皇就不用那么头痛这些眼看着就要造反的武林人士。自家大哥好歹也是吃这口饭的,做妹妹的总不能拆台吧。   “好吧,那我还是跟你去江州,不过事情说清楚我就走。”看着对方还喝上茶了,冲上前去一拍桌子,“姓林的,这次可是你欠我的!”   “多谢阿霂仗义,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我自然不会推辞。”小姑娘真好说话,林止尘微微勾起唇角,他怎么可能让习霂一个人回去,还是放在身边亲自盯着才放心。   林止尘放下茶杯,“我们出发吧,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宛姑娘也不在了,我们骑马吧!”早去早回,习霂是这么想的。   “骑马也行,不过风餐露宿的,阿霂没问题?”   习霂直接丢给他一个大白眼,转身下楼,敢瞧不起我,本小姐在大街上摸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林止尘跟在后面,笑得满面春风。   *   马车虽然也不慢,但二人各乘一骑确实行得飞快,路上耽搁不少,但还是在会盟前夕赶到了江州。   江州位于东岸,本有跟东海羽国通商的最大口岸,因前些日子羽国侵袭现在海岸港口只有本国商船,跟往日的喧嚣热闹比起来显得有几分冷清。   武宗是江州最大的宗派,官府能成功抵挡羽国的入侵多亏了武宗众多弟子的支援。掌门武邢更是本届的武林盟主,继承武宗历代不断精进的武氏拳法,有天下第一拳的美誉。现在东海一带,武宗可谓是跟官府二分天下,武林人士大多敬服。   林止尘和习霂在进入江州主城之前就翻身下马,一路牵着马步行,这是江州的规矩,入城下马。   “这江州城可真有派头,竟比玕城规矩还多。”习霂忍不住抱怨。   “各地有各地的习惯,江湖人都知道入乡随俗。”林止尘觉得要真放习霂一个人回去,指不定会闯出什么祸事。   “我又不是江湖人!”   “人在江湖就是江湖人,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阿霂无须太过在意。”林止尘自己就是如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不会错。   “你放心,事情做完我就走,不会拖累你!”   “阿霂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时候说你拖累我了?”   习霂一偏头,不想理他,一个人嘟哝,“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止尘摇摇头,牵着马停在一处高门大宅,“到了。”   习霂顺着看去,门口硕大牌匾上写着武府二字,“武宗不是个大派么,怎么在城里这么个地方?”   “武宗山门当然不在城中,这是武掌门在江州城的别院。先在这儿通报后自然有人带我们上山。”   果然,林止尘跟门房一说,里面的人就恭敬的将人请进去,说是很快会有内门弟子前来迎接。   等了不过一刻钟,就有穿着统一武袍的武宗内门弟子走过来,朝林止尘抱拳行礼。   “见过林公子,宗主请林公子上山。”   “有劳。”林止尘站起身,领着习霂跟在一行人身后朝真正的武宗山门走去。   沿海一带没有内陆那样的崇山峻岭,但武宗的大本营却在一座不小的山上。习霂沿途看得连连惊叹,恐怕这座山就是整个东海岸最高了吧,武宗一个门派独占山头,还没有人带不准上山,真是暴殄天物,要是这山给习霂经营,必定是要大兴土木开放出来给各地游客的,那绝对能够赚钱!   上山之后周围景致又有所不同,山上各处被宗内弟子辟为居所或练武场,平日里定然是成百上千人一齐操练,难怪之前打仗都能排上用场,不知道峯皇大叔知道了能不能睡着觉。这几天应该是因为会盟,来往外人众多,所以都没有弟子在外练拳。   幸好山不高,也没有走很久就来到了武宗正殿,真正的会盟在第二天,但此时正堂里已经积聚了各路武林人士,当然习霂都是不认识的,看着形形□□的江湖人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果然不适合这种场合。   引路弟子在门口通报后,坐在主位的一人立刻站起身笑着迎了过来,“林公子,久仰大名!”   习霂偷偷打量那人,不过三四十的中年男子,大概是跟功夫路数有关,身材异常高大,蓄有短短的络腮胡,走动的时候脚步带风,声如洪钟,应该就是那拳法第一的武宗宗主武邢了。看起来一点没有大宗派掌门的架子,就是个长得魁梧一点的大叔,不过在与武宗齐名的大门派掌门里算是非常年轻的,恐怕不俗的除了功夫还有手腕吧。    “火灵止尘见过武宗主。”林止尘抱拳,姿态不卑不亢。   “林公子来得正好!”武邢一把抓住林止尘手腕,“枯木帮传信说火灵岛有高人要来,大家伙这几天都翘首以盼,就等着林公子来掌掌眼,请移步!”   林止尘也没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武邢所说为何事,顺着他就跟着往偏殿走。习霂一头雾水赶紧跟上,这姓林的地位这么高?火灵岛听起来真是个好地方啊。   不过走进偏殿,习霂立刻明白武邢的目的。因为偏殿里端端正正摆了五口大冰棺,此时正阴阴冒着寒气,隔老远习霂都打了个哆嗦。这应该就是武林盟让各派运过来的受害掌门尸首,要找峯皇的茬子是天大的事情,这群武林人士还是要谨慎行事。   本来请了江湖上有名的医者,要当着武林盟众门派的面检验遇害者尸身,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这回知道火灵岛要来人,什么名医都可以站开让位,让火灵岛的人来检验绝对没错。   习霂其实挺同情林止尘,原来会医术还管验尸的,幸好她自己没这特殊爱好。   “林公子,事发之后武某人已经请各派相助,一路以寒冰相护将遇害掌门尸身运到这里,期间没有任何人接触过,请!”   “武宗主,在查验尸首之前,在下有一事要说。”   武邢一摆手,“请讲!”    ☆、第十八章      “在来江州的路上,在下途径断崖门腹地时……”林止尘仔细将宛葶杀夫之事说明,“所以吴涯掌门的死因已经明确,并非如大家所猜测那样。可惜宛姨娘本来答应随我一同前来说明真相,但中途还是心生怯意不告而别。”   听了林止尘的解释,众武林门派一阵骚动,立刻有人站出来,“林公子虽为火灵岛高徒,但我们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这么说就相信啊!这么多掌门,还有门派长老遇害,由不得半点疏忽!”   “虽然宛姨娘不能出面解释,但还有一人可以证明我刚才所说句句属实。”林止尘看看习霂。   众人这才顺着林止尘目光看向习霂,之前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林止尘身上,竟然一直没注意跟在林止尘后面的小姑娘,大概还以为是林止尘身边跑腿的小丫鬟吧。要是让习霂知道众人的心思,肯定要气出一口老血。   “这位是?”武邢代众人问出口。   “玕城习霂,”学着江湖人抱拳,“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跟宛姑娘一起被那吴涯的姘头抓去拍卖的。”被一群人围观习霂也不扭捏,实话实说。   可是,“林公子,随便找个小丫头就要让大家伙信服,恐怕不妥吧!”刚才站出来那人继续嚷嚷,出口就是阴阳怪气的。   “你!”习霂怒了,什么叫随便找个小丫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还真就是一个随便抓来充数的,虽然在玕城,她习霂明里是习大老板的妹子,暗地里还是飞天侠盗,但在江湖武林上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还真被说对了,现在她的心情就两个字,憋屈!   看着习霂生气的小脸,林止尘蹙眉,正要开口,偏殿内却突发变故。只听“嗖”的一声有物破空,刚才开口之人不知道被什么打中双膝,竟就直直跪倒在地。   “我玄谟的宝贝徒弟岂能容尔等奚落!”   正一个人憋屈着的习霂听到熟悉的声音蓦然回首,就见自落日镇一别多日不见的师父身姿飘逸的落在殿前,跟着进来的居然还有习煜!   “师父!大哥!”被一群陌生人鄙视之下陡然见到亲人的惊喜总是大过自己闯祸后见到长辈的心虚,习霂眼神霎那间恢复神采,纵身一跃来到玄谟身边。   玄谟抓住习霂胳膊,上下打量,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终于展开笑颜,“阿霂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习霂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不过偷偷瞄一眼一旁的习煜,立刻又老实了,低着头凑过去,“大哥怎么也来啦?”   习煜狠狠瞪她一眼,但是语气里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压低声音“等会儿再收拾你!”   这时那被玄谟真气所伤之人才勉强爬起来,惊恐的看向玄谟,“你、你、你是!”   站在一旁的武邢抢先一步跃众而出,对玄谟深深一揖,“原来是玄谟老祖大驾光临,我武宗真是蓬荜生辉啊!”   武邢话音刚落,偏殿内就是一片哗然,   “那就是传说中的玄谟老祖!?”   “玄谟老祖不是归隐几十年了吗!”   “那是玄谟的徒弟?”   “独来独往的玄谟老祖竟会收徒!”   “这真的是当初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的玄谟老祖?”   玄谟对在场众人的交头接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捋一把胡须,扫视全场,“我玄谟的徒弟可不是随便哪个小丫头,她说的话有谁不信!”   中气十足的一吼,场内瞬间安静下来,武邢神色极为恭敬,“既是玄谟老祖的高徒,大家自然是信的。”顿了顿,脸颊挂笑,“玄谟老祖不出江湖多年,今日难得驾临,是我等后辈的荣幸,若是老祖愿意为江湖事出一臂之力,我等必当感激涕零!”   “武家小子,”玄谟打量武邢一眼,“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你老子可没这么利索的嘴皮子。”听不出他是在夸人还是在嘲讽。   武邢不以为意,“老祖的意思是?”   玄谟扯着眼皮也不看人,“哼,老夫前来只是要带徒弟走,你们的江湖事不是我的事,为何要管。”   说完转头弯着眉眼对习霂一咧嘴,“阿霂,咱们走!”殿内众人被这前后变脸的功夫惊得目瞪口呆。   “师父,稍等,阿霂来这儿就是为了作证断崖门掌门遇害一事,既然都来了,还是等验完尸首再走。”做事有始有终,习霂是有原则的,说完看向林止尘。   其实在场众人中林止尘是最为惊诧的一个,以至于刚才都愣住了,这才排众而出,恭恭敬敬朝玄谟行礼,“玄谟前辈,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这位可是火灵岛的常客,每次来都要搞得鸡飞狗跳,但师父却从来不赶人,都是任由他闹。林止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习霂习煜竟然是玄谟的一双徒弟。现在想来,之前在玕城曾经和习煜过招,那深不可测的路数果然跟玄谟有几分相似。   本就看火灵岛不顺眼,加上这火灵老儿的大徒弟竟然将自己宝贝徒弟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玄谟一吹胡子,背过身去,不想理他装没听见。   习霂倒是很好奇,之前就知道师父跟火灵岛有故事,现在看样子姓林的跟老头子居然也很熟,鹿大的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悠。   习煜显然也不清楚玄谟的旧事,不过他对这些并不关心,“既然林公子被请来验尸,那就不要耽搁时间了……”早点完事好早点将妹子带回去,这么数日居然跟个外男单独上路,也许是护犊子心态,反正习煜也不怎么待见林止尘。   对玄谟的性子林止尘也算是见识过,并不放在心上,转身对武邢道,“武宗主,请开棺。”   武邢有些犹豫,“就在此处?”   “就在此处,大家不用回避,一起看着免得今后落人口舌平添是非。”林止尘这是在不满之前众人对习霂的质疑。   于是武邢立刻命人将厚重的冰棺打开,五具尸体都是遇害门派的掌门,其余被杀害门人长老都跟各自掌门死于同样致命伤,就没有特意运来。   “这是断崖门吴涯,飞霞山琮真人,三刀寨元烈,金刚门徐方,八极门崇义之。”武邢为林止尘一一指出。   林止尘走上前去,从衣服中取出一套绒布包裹的精细工具,开始在冰棺前仔细查看。   大约一炷香时间,就见林止尘收起器具,直起身,众人纷纷凑上前,期待火灵岛高手为他们答疑解惑。   “吴涯掌门只有一处伤口在脖颈,创口整齐,伤口细窄,似是剑伤,但不见普通长剑划过的痕迹,若是剑所致,除非出手之人速度极快如风,不然无法造成如此伤口。”稍作停顿,“但若是常人使剑,伤口必定有深入浅出,但这个伤口并无此区别。当初宛姨娘并未详细提及刺杀吴涯掌门的过程,是在下疏忽了。”   众人面面相觑,若真是那宛姨娘所为,她到底学的什么功夫?就听林止尘接着说,“琮真人死因简单,被一刀斩首,从创面来看,用刀之人是在人直立着的时候蛮劲压迫,琮真人抵挡不得,被硬削去了头颅。”   殿内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飞霞山只收女弟子,对女子出手也如此狠辣,真是穷凶极恶!   “元烈寨主是被剑所伤,一共有五处剑痕,从伤口状态可以判断,第一剑第二剑接连伤在手腕,挑其手筋,第三剑第四剑伤在脚腕,挑其脚筋,最后,一剑封喉。”   场上立刻响起倒抽气的声音,只有武邢皱眉暗自奇怪,但也不开口,任林止尘继续说下去。   “徐方掌门身上无任何伤痕,但仔细查看可见胸口微微凹陷,”林止尘示意大家观看,果然见那尸首胸腔位置几不可查的塌了一点。   “请再看,”林止尘用小刀轻轻划开徐方胸前皮肤,这次殿内立刻喧哗起来。划来的胸腔内竟然肌理全无,只余一滩状似黑灰的东西!   武邢再也忍不住,欲言又止“林公子,这可是……”   林止尘微微点头,“请继续看,崇义之掌门身中三刀,或者不能叫刀。伤处全部整齐剖断,最长一刀直接从肩膀劈到腰间,人身一分为二。创口整齐,不见刀痕,只有一个可能……”   “刀罡!”武邢接过林止尘的话,他仿佛被气急,一拳砸向面前的冰棺,上千斤的巨物应声粉碎,惊得刚才还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武宗主可是心中有了线索?”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武邢也不正面回答,看向来自御灵剑宗的用剑高手,“乾长老,御灵剑宗擅剑,对于吴涯掌门脖颈上的伤口可有看法?”   被点名的御灵剑宗乾长老点点头,“方才老夫就有所猜测,这样的伤口有可能是鸳鸯剑所致,也就是双手剑。出手之人速度极快,双剑精确割破同一个位置,痕迹被互相遮掩,看起来就显得不合常理。”   乾长老眼神灼灼跟武邢对视,“老夫倒是听过有一人精通双手剑且武艺高强,出招速度之快迅疾如风!”   武邢接着他的话开口,“武某人碰巧也听说过,此人使风鸾双剑,是碧汐宫四大杀手之一的风使!”    ☆、第十九章      武邢话音刚落,本来安静下来的大殿再次沸腾,好像武林盟主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想起来这个传闻。   “确实传言碧汐宫风使是个女人,使的是双剑!”   “还说风使的驻地在瑾城一带!”   “那不就是林公子所说宛姨娘不辞而别的地方!?”   “碧汐宫风使竟然伪装成姬妾刺杀吴涯掌门?”   众人议论纷纷,这个推测似乎合情合理,但又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因为碧汐宫的杀手,完全没必要屈尊嫁给人家做妾再行刺杀人,换句话说那区区小派掌门武功不可能高到哪儿去。   被众人整齐看过来的眼神洗礼,林止尘仍然面不改色,“在下之前只是实话实说,若那宛姨娘真的是碧汐宫风使,又为何如此行事,我等并未身临其境,无从探知真相。”   “诸位,”武邢适时拉回众人视线,“稍安勿躁,乾长老,元烈寨主身上的剑伤呢?”   乾长老略作思索,“照这个方向,倒还真是巧了,江湖传闻同为碧汐宫杀手的林使也擅用剑,此人十分冷血,最喜将目标当作供自己的逗弄的猎物,往往有顺序的伤其四肢,最后才收取剑下之人性命。”   武邢点头,“除此之外,徐方掌门的伤应为烈焰掌所致,这是碧汐宫火使的成名绝技!”   “崇义之与琮真人的伤也有迹可循,碧汐宫山使的破山刀以刀罡杀人,滴血不沾,碧汐宫左护法外号千人斩最喜一刀断头,狂风山庄各位,武某人说得可对?”   狂风山庄对刀法的研究极为深刻,想必对碧汐宫两个擅刀的魔头也有所了解。   果然,狂风山庄一位弟子肯定了武邢的说法,“虽未曾得到证实,但江湖上确实有此传闻。”   武邢捏紧拳头,“看来我等之前的猜测都错了,谁能想到沉寂多年的碧汐宫竟会突然如此大手笔!杀害武林盟同胞,此仇不得不报!”   “对!不若趁此机会围剿碧汐宫!”   “如此邪教不能任之继续猖狂!”   立刻就有门派代表响应武邢号召。但人群中仍有一部分人在观望,毕竟碧汐宫屹立多年不倒是有原因的,碧汐宫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武林上对于碧汐宫的确切位置一直没有定论,且传言中碧汐宫人功夫诡谲,在武林中鲜遇敌手,武林盟群起而攻之结果怎样还做两说。   “武宗主可否听老衲一言?”当然除了响应的和观望的,也有极少的人持反对看法,这时发声的是西渡正宗的高僧玄寂。   “玄寂大师请讲!”   “方才诸位本已对吴涯掌门之死有诸多疑问,其余几位掌门的致命伤虽然表面看来都可与碧汐宫高手一一对应,但这些都只是江湖传闻,没有人真正见过碧汐宫风林火山四使与左右护法,就凭传言定论,不妥。”玄寂单手掐着念珠,缓声道,“若如此草率行事,恐陷入他人圈套。”   对于在场多数人而言高僧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纷纷点头称是。   林止尘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随即又展开,脸上带笑,“玄寂大师所言甚是,此事诸多疑点,碧汐宫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现在想来那宛姨娘是否故意露出马脚引人追踪也不无可能。”   武邢似是恨极了碧汐宫,此时还不松口,“那数位掌门岂不是白白冤死?”   “我火灵岛虽不爱插手武林是非,但先有宛姨娘一事,现在又亲自为各位掌门验伤,早已无法抽身,若各位信得过我火灵止尘,在下愿意跑一趟东南,去碧汐宫探查一二。”   林止尘突然自告奋勇倒是让武邢无从拒绝,“这……林公子愿意为武林盟奔走,武某感激不尽!”其余各门派代表也纷纷出声,表示要静候佳音。   习霂本来听得云里雾里,这派那派,这使那使的,唯一震惊的是宛葶的事情貌似又有了神奇的展开,而且这姓林的又不费吹灰之力赢得一片赞誉,她本能觉得林止尘是一肚子黑水,但又看不透其中关窍。   一直冷眼旁观的习煜抬眼看向林止尘,片刻后又挪开视线,嘴唇轻抿,神色凝重。“阿霂,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走。”   玄谟也点头,“走吧走吧,吵吵嚷嚷,闹心!”说完拉着习霂就转身要走。   武邢瞥见这边动静,却也不好出声挽留,只得摇摇头,玄谟老祖出山,不给江湖添乱他就已经知足,走了也好。   倒是林止尘见习霂头也不回招呼也不打就离开,心里泛起一丝不快,拱手朝武邢告辞,“武宗主,碧汐宫一行宜早不宜迟,在下也先走一步,若是有消息定当即刻传信告之。”说完也迅速离去,剩下一干人等继续消化这短短时间内爆出的惊天消息。   这次会盟虽然虎头蛇尾,但各门派却不觉扫兴,满载而归的八卦秘闻想必又会让江湖人津津乐道好一阵子。   林止尘走出武宗殿门就纵身跃起,施展轻功朝山门下追去,他总觉得就这么让习霂三人走了好像就是那里不对劲,心里憋闷得慌。那三人像是赶着投胎似的,也不过比他先出来一步,此刻竟然连影子都不见,林止尘使出全身力气,提速疾驰,终于远远瞧见山门外似有几个人影,咦?那是!   然而此时山门外却不止习霂他们师徒三人,玄谟本来领着两个徒弟飞掠下山,谁知会在山门口突生变故,一个踉跄跌落在地。   习霂见师父突然停下,也跟着落到地面,抬头就见迎面踏空而来一个火红身影。是个女子,身着烈焰般鲜艳的红色纱裙,发髻高高竖起丝毫不加点缀,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映衬得犹如空山晴雪,同样惹人眼球的是跟衣裳同样火红得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双美目流光溢彩,直直看向玄谟。   习霂歪歪头,心想,师傅这么大把年纪了从哪儿惹来的美人债?习煜也跟着愣了愣,同样不解的看向玄谟,就听那女子开口,声音清脆爽利。   “玄谟老鬼,总算找到你了!”人还未完全落地,袖中就甩出红绫,要缠向玄谟。   玄谟脸色纠结,居然并不出手,惊慌抱头闪到习煜背后,“阿煜,你上!”   习煜被推到前面,电光火石之间不得已,伸手抓住以破竹之势袭来的红绫,顺势用力向后一扯,同时错歩避开身子,那火红美人猝不及防就被习煜的力道拉了过来,整个人向前扑倒。   眼看美人就要栽个狗□□,正赶上追来的林止尘突然出现,伸手扶住,将美人抱了个满怀。   习霂本来还在看热闹,却见姓林的家伙又莫名现身,这次还来个“英雄救美”,呸!果然是哪儿有美人,哪儿就有这人凑热闹!习霂皱皱鼻子,本来以为是林止尘见到美女就爱往前凑,却听到对面的剧情来了个诡异的转折。   “师兄!”红衣女子之前还气势逼人,这一开口声音却婉转动人,惊喜中有点娇羞的意味,“你怎么在这里?”   林止尘将人扶正,看向那女子眼神带笑,“甄儿师妹又为何在此?”   习煜看看二人,又回头看看躲在自己后面的玄谟,“师父,你不应该解释下么?”那边师兄师妹的,习煜一下子就明白,定是玄谟回大陆之前在火灵岛又惹了祸。   玄谟支吾一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就是贴着习煜背后不出来。   似是被习煜的声音提醒,那红衣美人放开林止尘的手,换上冷清的面孔,转过身就想要讨伐刚才胆敢对她动手的臭男人,然而下一秒又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师兄林止尘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奈何师兄从来都只当她做妹妹,没想到上天垂怜,竟然让她再遇到一个丝毫不逊色的男人。   习煜被那女子突然变得奇异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轻咳一声,朝林止尘二人走去,“这位姑娘,方才以为姑娘要对家师不利,这才出手,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既然是林止尘师妹,联想下火灵岛,这位美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果然就听林止尘开口道,“习兄不必介怀,甄儿自幼行事鲁莽,是她冲动了。”拉着红衣女子朝习煜习霂介绍,“这是我小师妹,火灵岛灵甄。甄儿,这位是玄谟前辈的徒弟习煜、习霂。”   灵甄脑袋已经放空,习煜,好名字!跟我火灵仙子名号甚是匹配!对面习霂好奇的跟她打招呼也没听见,表情变换,最终停留在一个有些花痴的笑脸上,冲着习煜就说,“习大哥,叫我甄儿就好!”声音跟之前又有所不同,这次居然软软糯糯的。   习煜被灵甄突变的画风搞得有些无措,掩饰般的用食指轻轻擦过鼻尖,也不说话。   林止尘太阳穴突突的,知道师妹老毛病犯了,有些尴尬,“甄儿找玄谟前辈所谓何事?”   灵甄这才想起自己出岛的任务,双手叉腰,“玄谟老鬼,快跟我回火灵岛去!”   玄谟这回又窜到习霂身后,习霂一把抓住他,“老头子,你闯什么祸了!”要一个大美女亲自来拿人。   灵甄也走过来,抓住玄谟另一边胳膊,“别躲了,再不回去,你老……”话未说完就被玄谟挣脱开反手捂住了嘴巴。   “甄丫头别乱说话,回,我跟你回去!”玄谟朝灵甄使劲挤眉弄眼,心想,小丫头片子,可别跟我添乱。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新人物出场,一个有些花痴的美姑娘! ☆、第二十章      灵甄被突然捂住嘴巴,本来脱口而出的话被堵了回去,一听玄谟答应跟她一起回火灵岛,朝玄谟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玄谟这才松开手,站直身子捋一捋胡子,将刚才丢了一地的仙风道骨重新捡回来,装模作样朝徒弟们解释,“咳,嗯,之前火灵老儿有事相求,没想到为了找我竟然连他宝贝女儿都放出来了。”   灵甄被这话说得差点跌倒,什么叫老爹有事相求!“喂!死老鬼……”正要发作就又收到玄谟挤过来的眉眼,眼珠一转,算了,把人带回去是重点,让他逞逞口舌之利也无妨。不过,回过头看看宛若天人的习煜,灵甄觉得好不容易老天送来这么个如意郎君,这么快就要分别,太没道理了。   “习大哥,不如也一起前往火灵岛做客?”灵甄扑闪着一双大眼,目光里写满了答应吧!答应吧!   习煜心中挂念玕城的生意,这趟要不是为了妹妹,他本不会离开这么久,当然不会想要千里迢迢去那么远的南海参观。“多谢甄姑娘相邀,在下还需送妹妹回玕城,这次就不去叨扰了。”   这本是一句婉转的拒绝,灵甄却一点听不出来,自来熟的走近习霂,亲昵的挽着她胳膊,“阿霂妹妹,不如你也一起?火灵岛可好玩儿了!去时一路乘船,沿途还可遇见鲛人!”   林止尘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甄儿!”   灵甄撇撇嘴角,还是充满期许的望着习霂。其实习霂是有点儿心动的,之前就听师父说过火灵岛,江湖人更是将火灵岛视作海外仙山,好奇心爆棚怎么办!但看看习煜脸色就知道,大哥肯定是不许的。   谁知这时玄谟竟先于习煜开口,“不行!阿煜阿霂都不准去!”开玩笑!要是两个徒弟都跟去凑热闹,他那点小秘密肯定掖不住。   习煜有些惊讶,师父这次怎么这么正经呢?换以前肯定要拖着一起去的。不过这也正合心意,“我们兄妹就不去了。天色已晚,今夜就宿在江州城也好休整一番,明日我与阿霂启程回玕城,师父就随甄姑娘乘船沿海岸南下,”看看林止尘,“林公子是要从陆路往南吧。”   林止尘下意识地看一眼习霂,点点头,“如此甚好。”习霂感觉到刚才一闪而过的视线,有些莫名,看我干什么!   灵甄看看天色,从火灵岛出来已经很久,一路追去玕城又追到东海,耽搁不少时间,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灵甄皱眉,“习大哥,我们不留宿了,还是即刻出发为好,玄谟老鬼,走吧!”   “为何如此着急?”除了玄谟,其余三人都是一脸不解。   灵甄不说话,只看着玄谟。而玄谟也装疯卖傻,“哎哟,这不是那火灵老儿着急白咧的吗,好吧,看在甄丫头的面子上,咱们这就出发,徒弟,师父就不送啦,回头玕城再见!”说完就提气纵身要遁走,“甄丫头,还不快走!”   “老头子!”习霂对玄谟这奇怪的举动是一百个怀疑,“你等等!”   灵甄看一眼习煜,再看向林止尘,“师兄我先走了!”也要跟上玄谟离去。可就在这个瞬间,本已经蹦起老远的玄谟突然于半空中僵住,一口老血喷薄而出,人直直掉落下来。   这下把习霂兄妹吓了个半死,“师父!”   幸好习霂轻功了得,在玄谟堪堪坠地的瞬间将人接住,不过一个姑娘家力气不大,跟着砸下来的玄谟就跌倒在地。此时也顾不得身上被砸得火辣辣的痛,起身翻过玄谟就见平时气色红润的老头子脸色惨白,嘴角染血,这时竟然已经昏了过去。   “师父!”习煜也赶过来,探探玄谟脉搏,竟是异常紊乱,眉头紧锁对冲过来的灵甄就是一吼,“到底怎么回事!”   灵甄远远见玄谟从半空中跌落心里就是一紧,果然发作了!这下被习煜一吼,也顾不得要帮玄谟隐瞒,立马将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玄谟上次又去火灵岛捣乱,正巧碰到火灵真人养了十几年的火毒龙大成。火灵真人本是要将这火毒龙入药,却被玄谟当成宝贝偷了去。玄谟也是个老顽童,听说火灵真人十分宝贝这东西就非要弄到手,但到手之后打开盒子一看,什么火毒龙,不就是条丑模丑样巴掌丁点儿的小虫子?   好奇之下上手拨弄,却被那丑虫子一口咬在了指头上。当时虽然很痛,但也就那一下,之后不痛不痒,玄谟就没放在心上,但被那虫子咬了心情不好,也不想要它,将之随手就扔了。   正巧那天玄谟突然收到习煜的机关木鸟叫他回玕城,便在火灵真人找到他之前就离开了火灵岛。后来火灵真人捡到被玄谟丢弃的火毒龙,见自己的宝贝虫子居然还未遭殃,当时只叹这玄谟好歹高抬贵手了一次也没在意。   可是当火灵真人集齐药材要将火毒龙炼制入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苦心培育了这么多年的毒虫竟然药性全无!这只有一个可能,但这个可能让火灵真人更为恼火的不是白白浪费了心血,而是那糟心的老头子恐怕命不久矣!当即招来灵甄要她出岛去将玄谟找回来。   那火毒龙一身剧毒,在未炼制之前只要沾到活人精血就会将毒性全部释放,恐怕玄谟此时已经中毒。火灵真人曾立下重誓此生不得离开火灵岛,眼下大徒弟又不在,只好让宝贝女儿亲自跑一趟。若不在毒发前将人带回浸泡火灵泉祛毒,玄谟性命堪忧。   其实玄谟也是在回到玕城之后才渐渐发现不对,在寻找习霂的途中更是常常心悸,若不是他内力高深时刻压制着毒性,恐怕早就毒发。方才灵甄出现,玄谟立刻就明白了原委,只是没想到还是在徒弟们面前露了馅儿。   玄谟之前在武宗动用了真气,刚才又急于运气,才一时没压住毒性。听灵甄说明后知道是毒,习煜赶紧封住玄谟奇经八脉,不让毒性发散太快。习霂掏出贴身存放的解毒丸,之前吃了一颗还剩两颗,就要往玄谟嘴里送。   一直注意这习霂的林止尘先是见她从贴身衣服中掏出之前自己通过习煜送出的锦囊,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接着见她要将药喂给玄谟,急忙抓住习霂的手,“不可!”   习霂此刻紧张老头子,万分不解,“这药可解百毒!我试过的!”   “对药对火毒龙的毒没用,吃了这个反而会加速毒血运行。”还抓着她的手不放。   习霂皱眉,甩开林止尘的手,“你怎么知道!”   “这药是我给的,习兄没告诉你吗?”看来是没有了,这习煜真是……   眉头皱得更紧,习霂不说话,收回锦囊,却没有收回贴身口袋,只放进了袖兜,看得林止尘眉头直跳。   被习煜吼了站在一旁的灵甄将习霂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睛眨一眨,师兄这是……   这时玄谟貌似醒了,轻轻咳嗽数声,竟又咳出一口血。瞬间将众人注意力拉了回来。   “师父!”习煜替玄谟擦掉血迹,转头说道,“师父必须尽快赶去火灵岛,坐船太慢,我一路背着师父过去。”一咬牙,“林公子,先替我照看阿霂!”   说着从玄谟怀中掏出一物交给习霂,“拿着,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络。甄姑娘,走!”他不放心习霂跟着一起去那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方,相比较起来,宁可让她暂时继续跟着林止尘。以他的观察,林止尘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眼看习煜背起玄谟就飞了出去,习霂提气要追,“我也去!”怎么可能丢下师父不管。   却被林止尘拦腰截住,“阿霂别去,我知道阿霂轻功了得,但长途跋涉你不可能跟得上体力强上你数倍的习兄,跟上去只会拖累进程。”   “灵甄不也跟着?她不也是拖累?!”习霂从小就没见过玄谟重伤昏迷的模样,对失去亲人的恐惧让她有点儿歇斯底里。   “甄儿对去火灵岛的路很熟,就算跟不上也无妨,但是你去只会让大家担心!”林止尘一边抱紧习霂的腰不放,一边柔声安抚。   习霂也不说话,只是挣扎,林止尘的话她听得懂,但就是心里憋屈,自己似乎就只会惹祸,从来帮不上忙,眼睁睁看着师父受罪,却只能原地不动只为了不成为他们的负担。这种挫败感来得声势浩荡,冲击着神经,习霂觉得眼眶都湿了。   “放开我……”良久,习霂可能累了,终于安静下来。   “放开你,但是别去追,此时他们已经走出很远,追也没用。”见习霂像是想明白了,林止尘微微松开钳制,果然她站在原地,没有试图再追,这才站开些许。刚环抱住习霂,那种细腰盈盈一握的感觉说不出来的奇异,林止尘捏捏手心。   “我们明日启程南下进入东南腹地,今天先在江州城找个客栈如何?”   “大哥此行火灵岛需要多少时日?”习霂却答非所问。   “习兄一路施展轻功,不做停歇的话五日即可到达南海岸,从那里乘大船,再过五日可抵达火灵岛。”   “也就是说最快也需十日!?”   “阿霂放心,习兄已经封住玄谟前辈大脉,甄儿又精通医术,定会保住前辈性命安全抵达火灵岛。十日之后待前辈情况稳定,习兄便会传信与你。”拉起习霂左手,示意她看手中的小东西,那是习煜与玄谟之间用于通信的机关鸟。   握紧手中的木鸟,习霂终于缓过来,“算上机关鸟飞回来的时间,若是十五日之后还未收到消息,你先陪我去一趟火灵岛可好?”   林止尘静默片刻,十五日之后他们也已经到达碧汐宫腹地,那之后再做打算也可,便答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心目中的习霂会一点点长大成熟。 ☆、第二十一章      江州城在东海岸,传言中的碧汐宫在东南腹地,可乘船沿岸而行,也可走陆路直接深入。林止尘决定带着习霂从内陆南下,毕竟一旦上了船,要出什么事情也不便逃脱。   在江州城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林止尘还未去敲门习霂自己就已经起身,从瑄城过来这么久,倒是第一次。   “阿霂今天这么早?”林止尘语带调侃。   “不是要出发么,还磨蹭什么?”习霂又换回了一身白底暗纹的男装,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柄短剑,此时挂在腰间竟也像模像样。   林止尘眼睛还在习霂身上瞟,她显然裹了胸,穿上男装身材上只是略显娇小,勉强还算能蒙混过关。但一张脸却是掩饰不住,若是再小上几岁也许还能称是雌雄莫辨,现在分明就是少女娇俏的脸孔,梳个男儿发髻只平添几分诱惑的意味。   如今有的青楼姑娘专门爱做男子装扮,是为情趣,习霂当然不是这个想法,但无意间的,毫不做作的真性情更让人觉得心动。   林止尘这一番想法若是口上说出来已经亵渎意味颇浓,他自己也惊异于这段时间脑子里老是突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赶忙收住天马行空,看着习霂干净的眼睛淡淡笑道,“江州城的早点素有美名,阿霂不尝一尝?”   习霂斜着眼睛瞥他一眼,“我早就吃好了。”你以为还要等你啊,“走吧,”   林止尘摸摸自己肚子,他还真是饿着本来要等人一起吃的,不过少吃一顿也无妨,举步跟上去。   他们在江州城又挑了两匹好马,一出城门就翻身上马朝南边疾驰而去。而二人前脚刚离开,就有一队外地商客打扮的人后脚跟着也出了城。   林止尘一直带着习霂走官道,毕竟来往人多,路也宽阔些安全许多。一路疾驰,他们几乎无话,只入夜后就近找客栈住宿。   眼看天色渐晚,林止尘缓下速度,朝旁边马上的习霂道,“我们前面找地方歇脚,大概再有两个驿站我们就得下官道了。”   习霂微微侧头,“下官道又如何?”   “之后估计就难找到住处,阿霂就要跟着我风餐露宿,怕么?”林止尘只是随口一问,想来玕城习大老板的妹妹,应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习霂嗤一声,“姐姐烤山鼠喂奶黄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奶黄是以前跟跟玄谟师徒住山上的时候养的看家狗。   虽然习霂一向大大咧咧,但林止尘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讶,随即笑出声,“阿霂应该叫我林大哥,或者止尘大哥也可。”从认识到现在,习霂对他的称呼只有姓林的,喂,或者干脆省略。他不知道其实还有禽/兽,色/魔……   习霂翻个白眼,这人关注点有问题,不理他。这时后边儿有马车赶了上来,习霂牵扯缰绳,让马儿靠边让道。   “怎么这么多人……”本以为出了江州城往南应该是人越来越少才对。   “官道本就人多,”林止尘回首望向来路,微微眯眼,“不过,这确实有点儿不正常。”   咦?听见林止尘这么说,习霂本能地敏感起来,大概是做“贼”做惯了,对这类蹊跷的事情还是有些悟性,遛着马儿靠近林止尘,压低声音开口,“喂,我们被盯上了?”   习霂突然靠近,林止尘觉得自己竟然有点受宠若惊,虽然坐在马上,但大男人个子自然比小姑娘高大,低头近距离看着她挺翘的小鼻子,“嗯,被盯上了,前头的客栈我们提防着。”   本来心情一直很沉郁的人忽然就振奋起来,出门这段时间,习霂这是第二次遇上贼,上回不留心着了道,这次她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局才行。   二人装作若无其事,没多久就看到了前方官道上的客栈。当然这荒郊野外的客栈比不得城里,只是个简陋的平层屋舍,外头桅杆上高高挂着幡子,此时风有点大,吹得猎猎作响。   在客栈前头空地上翻身下马,林止尘将两匹马分别拴在门口专门给来往行客准备的马栓上。旁边已经有五匹马,均是膘肥体健,而另一边空地上本来应该是停马车的地方空空如也,地面有车轮进出的杂乱痕迹,还很新。习霂跟林止尘对视一眼,各自心里有数。   进到客栈内,大堂简单摆着四五张方桌,此时除了角落里有一桌上坐着三个商贩打扮的人在喝酒,其余位子都空着,条凳摆的横七竖八,空着的桌面上有明显的水渍,像是人手不够前面的客人走了伙计还未来得及打理。   这时客栈伙计看见有人进来,立马凑上来,脸上挂着媚笑,“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林止尘嘴角一直勾着笑,“住店,一间房,有什么好酒好菜随后送屋里来。”   习霂手一直看似随意的摸在腰间,听林止尘要了一间房只是眉梢轻挑一下,不动声色。   “好嘞!这边儿请!”那伙计本来都在收拾一张空桌,以为他们要先吃饭呢,这才放下抹布,带着人往大堂后头走。   习霂扫一眼前面带路的伙计,心里嗤笑,这人装得也太不敬业了,鞋底还带着厚厚的泥呢,之前来的路上下过一阵子雨,但是客栈这边外面地都是干的,哪儿来的泥?   那“伙计”将二人带到一间客房,推门进去的时候习霂简直都要笑出声来,那房间明显是之前还有人住着,仓促间离开后还未来得及整理。   林止尘故作生气,“你们这儿要是没房就早说!”   “客官别生气,今儿实在太忙,还未来得及收拾,咱们换一间!”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林止尘声音响起,那“伙计”正要回头,就被一掌劈在后颈,“不用那么麻烦。”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林止尘轻蔑一笑,转头道,“咱们去后面转转。”估计会很有收获。   习霂跟着要出门,又一顿看向地上,“就放他在这儿?”她可是吃过斩草不除根的苦,但要她在这种非必要的情况下动刀子,又于心不忍。   林止尘见习霂咬下唇的习惯性小动作就知道她心里所想,转身拔剑,在习霂看来不过银光一闪剑又入鞘,地上的人后颈上多了一条细如发丝的黑线,下一瞬才有鲜血涌出。   “走吧,这里一个,外面三个食客,还有一个掌柜,后院应该没人。”   习霂绕过地上的尸体,跟着走出去。后院的客房一一看过去,刚那“伙计”的话确实没错,看来这客栈本来确实满客,只不过都被他们匆忙间赶走,房间里都是凌乱不堪,不过一个人没有也是好事,至少没有伤及无辜。   不过走到后厨的时候习霂还是忍不住皱眉,住客食客能赶走,客栈本来的伙计掌柜就没那么好运气,此时四具尸体堆叠在一起只用茅草简单掩住藏在了厨房。   林止尘上前翻开一人,检视那一刀毙命的伤口。   “看得出什么?”   “军刀……”林止尘嘴角的笑意不见。   习霂也跟着皱眉,“你不是替美大叔办事?为什么军队的人会来追杀我们?”   “也有可能是制造这一连串血祸的人想要栽赃。”   “说得也是!”习霂瞪大眼睛,“你刚在武宗答应要去碧汐宫探查此时,要是途中被朝廷的人杀害,倒还真是说不清了。”   “不过,就这么个伤口,你怎么就能看出来是军队的刀?也有可能是故意伪装?”   “我看得出来。”这解释不清楚。   习霂心里啧一声,火灵岛人了不起,之前就能一口说出遇害掌门身上伤痕的来历,这会儿连真伪都能辨别。   “那外面的人怎么办?”   “杀。”林止尘直起身,“阿霂留在这儿。”说完就往外跑。习霂哪能就躲在厨房跟几个阿飘大眼瞪小眼呢,跟着就追出去。   外面的人似乎见里面久没有动静已经起疑,都拔出了藏在桌底的武器踮着脚朝门边探来,正好跟从内出来的林止尘正面遭遇。   林止尘身子飞快闪过,刺客还未反应就已经跃到他们背后,宝剑出鞘的摩擦声让人胆战心惊,站在最后那名刺客低头就看到胸前突出的剑尖,下一个瞬间宝剑从后背抽出,血光飞溅。   另外三人这才掉头围向林止尘,举刀就劈砍下来,被他轻松挡开。林止尘脚尖轻点,一个回旋跃起落下,同时三声巨响。习霂从后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止尘刚落地,围着他的三人手上举着的刀断成两节,但人都已经无法动弹。   林止尘手中的剑滴血未沾,习霂知道这样近的距离不是剑气伤人,而是因为剑太快,心里暗暗赞一声。林止尘朝习霂走过来,这时他身后三人才向后倒地,血从脖子上喷溅而出。   “阿霂没事吧?”   “剑都没能出鞘,我能有什么事!我们走吧,今晚连夜赶路。”客栈是没得住了。   “稍等,我把尸体处理了。”不知道这些人身上是否还藏有玄机,以免引来更多麻烦,还是毁尸灭迹比较妥当。   习霂就看着林止尘从后院翻出来个板车,将尸体一个个叠上去,她要去帮忙都被他拒绝,“别脏了手。”   她也乐得清闲,在一旁看着林止尘忙活,最后连厨房里那几个倒霉蛋儿都被一起装车。   “你这是要推去哪儿?”   “刚来得时候看到后面有条小河。”   “你这不是掩耳盗铃么?尸体丢到河里一样会浮起来或是被渔夫捕捞到。”   “跟我来就是。”   习霂撇撇嘴,颠颠儿跟上去。    ☆、第二十二章      果然客栈后头有一条十丈见宽的小河,河水最深处估计也刚没过习霂头顶而已,这样浅的“小水沟”,怎么毁尸灭迹?   就见林止尘从怀中掏出什么,天色暗习霂看不清,大概是个很细的东西。见他在几具尸首上轻点,之后又将东西收好,手一抬一推,将整个板车都丢进了河里。   “就这样?”习霂歪歪头。   “就这样,走。”林止尘伸手要拉习霂离开湿滑的河岸,习霂却十分好奇,灵巧的闪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朝岸边跑去。   习霂凑近过去的时候板车已经几乎全部没入水中,只余最上面一具尸体还在缓缓下沉。借着月光,习霂看到那尸体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发黑,眯着眼睛仔细辨认就发现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皮肤,肌理尽已化去,空余一具人形黑泥。可以想象,被水浸润后那黑泥很快就会溶于河中,跟河底淤泥混为一体,之后顶多衣服浮起让人以为是谁丢弃在此。   “这是……”这就是姓林的说的毁尸灭迹,还真贴切。这场面还真够恶心的,不过那黑乎乎的东西总觉得这么眼熟呢?   林止尘追过来,“小心别陷进去了!”自然的抓住习霂的手不由分说就迅速往外走。   从新回到客栈前的空地,习霂这才想起来,用力甩开林止尘的手,“我想起来了,之前那什么掌门胸口的伤跟刚才几乎一模一样!”什么烈焰掌!“姓林的,是你在搞鬼吧!”声音有些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   林止尘本不想让习霂看到这些,没想到小丫头眼神跟牙口一样厉害,无奈扯扯嘴角,“是我。”   “你是怎么做到的?”之前明明要割开胸口才能看到里面脏器已经变成黑灰,而刚才的那几个,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黑。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先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一种秘药,藏在银针里,借着验尸的时候刺入胸腔,只要少许就可造成你们看到那样,若是尸首新鲜,血液还未完全凝固的话,毒液迅速蔓延全身,效果跟传说中的化尸水差不多。”林止尘倒是不介意将秘密跟习霂分享。   习霂若有所思点头,“所以你是故意要将数位掌门的死嫁祸给碧汐宫,好转移武林视线,以此帮美大叔争取喘息时间?所以这次来碧汐宫,其实你也就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的一定要找到人吧?”   林止尘这回倒对习霂刮目相看,“阿霂聪慧!”   “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不过目的都是为了帮美大叔,就是可怜那碧汐宫,平白无故就被拖出来挡箭。   “那天晚上你去宛姑娘房间就是要故意让她离开?!她也并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风使啰?”习霂在心里咋舌,是该说这人深谋远虑呢还是老奸巨滑呢?   “是我让宛姑娘离开。她当然不是风使,吴涯的伤口我借机处理过。”林止尘脑袋一偏,笑着看向习霂,“不过那风使阿霂倒是见过。”   习霂指着自己鼻子,一脸震惊,“我?!”脑袋瓜子迅速翻转,“瑾城!难道是那个春满园的男妈妈!?”   “男妈妈?”这倒是没听过,林止尘也一直相信传闻说碧汐宫风使是个女子。   “对!”现在回想起来习霂还觉得鸡皮疙瘩要掉,“那么好看个美男子,偏偏要穿女装!”不过那长相是真的好看,只比旁边这人,咳,还有大哥稍微逊色一点。   林止尘看习霂一脸陶醉的模样,心里泛起不快,“我们走吧!”   “既然你都不是一定要找到碧汐宫,那我们有必要继续往东南吗?”   “阿霂你也说了我是要做做样子,总还是要走一趟,况且,”林止尘微微顿了顿,他心里其实也有疑惑,“况且这次的案子矛头直指峯皇,虽然我是想要转移江湖视线,但仔细想想碧汐宫是背后黑手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他愿意跑这一趟也是真的存了要探查一二的心思。   林止尘说后面这番话的时候十分严肃,习霂相信这次他是认真的。   “既然如此,我们出发吧!”   “后面的人肯定还会跟着,路上小心。”   他们将客栈门口的几匹马全部放跑,骑回各自的马继续朝前路奔去。原本还想住一晚之后再下官道,现在知道有人追踪,林止尘决定提前抄近道折向目的地。   本来出了江州地界进入东南人烟稀少之地后连官道两旁都是密林,这会儿抄小路就更是直接陷入荒郊野岭,周围逐渐山高林深,只闻虫鸣鸟啼和马蹄飞溅。不仅沿途就只剩下他们二人,路也越来越难走,骑在马上颠簸不堪,习霂只觉得小腰都快被颠断了。   “喂,你说那碧汐宫为什么要藏在这东南万里群山里?江湖传言那么厉害的邪教不是应该没事儿就出来祸害众生么?”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来一趟都得费好大功夫,怎么当上天下第一邪教的,习霂不能理解。   “虽然江湖上有诸多关于碧汐宫的传言,但其实并未有人亲见,连那些碧汐宫为害武林的事情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你们怎么知道碧汐宫就真的存在?”   林止尘轻笑,“我们也不知道,传言多了就自然有人相信,但一定不会空穴来风。就像是火灵岛,火灵岛人不问世事,但江湖上就是知道我们武功高强精通医术。”说起来他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有趣,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看是有口的地方就有江湖吧!”都是吹出来的,习霂心里鄙夷。   “阿霂说得是。”你说什么都对。   “少来!”习霂冷哼一声,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到什么,“你说那些人还跟着吗?”这一阵子貌似消停了,深山野林里一点不寻常的风吹草动都很容易被捕捉。   “他们既然追来了,想来没那么容易放弃。”   “我们之前从瑄城一路到江州城都没事,这次出发后就被人尾随……”习霂自言自语般点点头,“一定是武林盟里面有奸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编编让控制更新速度,名为养数据…… 无奈,数据好转前,一章2000,希望美丽可爱动人的小天使理解。 ☆、第二十三章      习霂还在嘀咕,林止尘突然就勒马停住,耳尖细微抖动,簌簌风声中几不可闻地夹杂着一丝不和谐的动静,叹口气,“阿霂你这就叫做乌鸦嘴么?”说什么来什么。   “来了?”乌鸦嘴见旁边的人突然停下,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下一瞬已经将腰间佩剑拔出,一脸戒备。   “下马!”这次人不少,估计也不像前面几个打头阵的那么不顶用,林止尘神情极少见的肃穆。   被林止尘感染,习霂也察觉不对,顿时绷紧了神经,翻身下马,也拔出腰间的短剑。站到林止尘旁边,背对他朝向另一边戒备。   林止尘的判断没错,大概对方知道已经打草惊蛇,也不藏头露尾,纷纷现身。   习霂耳边风声骤急,发梢飞起,数个黑影在林间急速跳跃,飞扬的黑发落下时就见四周树干上攀附着大概二十来个皆是覆着面罩的劲装黑衣人,二人已经被包围。若是习煜在此,他肯定可以认出来这些人跟当年刺杀峯皇的黑衣人装束一模一样。   “真是大手笔,”林止尘嘴角邪邪勾起,声音低沉,“后面交给你,可以吗?”   “交给我!”习霂一手握紧短剑,另一手抓出从袖口滑下来的铁杵。   黑衣人像是收到讯号,不给他们更多准备的时间突然齐齐发动攻击,冰冷的刀刃映射着透过树丛洒落下来的冰冷月光,白花花的直晃眼。习霂眯起眼睛,左手短剑接住劈下来的一刀,右手铁杵一抖,竟然甩出一条银白的长鞭,金属长鞭横抽过去,斩钉截铁地打落两把砍过来的长刀。   林止尘紧握长剑,手势翻覆间夺取两人性命,一边还余光注意着习霂那里,对于她突然多出来的长鞭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奇,小丫头什么时候添了装备?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之前从武宗先出来那会儿,玄谟就悄悄塞给她了这把短剑和铁杵,习霂武功不济只有靠武器来弥补,丢过一次就行了,做师父的也不想再看着宝贝徒弟出事。   虽然大多数黑衣人都知道二人中林止尘武功高,集中火力到他那边去了,但习霂这边的对手也不马虎。别看习霂实打实的功夫没一样精通,但杂七杂八的功夫路数其实也学了不少,一手拿剑一手握鞭居然也叫她玩的风生水起,死死的守着林止尘背后,不让那些刺客有机可乘。   奈何对方人数众多,林止尘杀了一批竟然又有人源源不断涌上来,远远不止之前看到围在四周的二十几人。习霂再超常发挥也有体力这块短板,渐渐的握剑的左手已经难以架住身形是她双倍的黑衣人不断砍过来的大刀,最开始长鞭还能发挥作用,到后来也开始力不从心。   “该死!姓林的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林止尘知道习霂那边撑不了多久,出剑速度更快,眼睛都染上血红。要是他一个人,要打退这几十人也许没问题,但还要保证习霂安危,唯有全力以赴。   习霂勉力支撑,不行,这么硬拼怎么可能拼得过对方的人海战术,姓林的再厉害也有极限。无奈,习霂丢掉右手的银鞭,探向衣袋,之前在春满园偷到的迷药还没丢,姓林的是百毒不侵,她就不信这帮黑崽子也这么厉害!   当时的两瓶失魂引只用了一点在林止尘身上,习霂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一个小瓶子拇指迅速剥掉盖子就朝黑衣人撒去,同时低声朝身后的林止尘喊道,“闭气!”那么细的药粉,被吸进去跟混在水里喝进去一个道理,习霂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药粉散开,空气中腾起一层薄雾一般,攻上来的黑衣人先是一愣,见习霂洒出粉末第一反应竟都是抬手捂住双眼。也是,这样的“招数”大多是为了短时干扰敌人视线,刺客的惯性反应正是训练有素的体现。   可惜遇到的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习霂。吸入药粉的人不过数息就跌落下来,习霂面前的黑衣人瞬间被消灭大半。   习霂咧嘴一笑,这迷药真管用!又掏出剩下的一瓶,不要钱似的甩向围攻林止尘的黑衣人,一切发生得太快,黑衣人来不及痛定思痛就纷纷中招。余下还站着的也迅速被林止尘解决,不过最终还是被跑掉几个。   “这帮人真是无赖,先是以多欺少,现在见打不赢了就跑!”   习霂拍拍手,抖掉刚才沾上的药粉,回身看向林止尘,“喂,你没事吧?”   林止尘剑尖着地,身子半弓着,大概是累极,正小声的喘着粗气,“呼,没事。”   “真是的,累了就累了,喘气就大声喘,扭扭捏捏的干什么……”习霂自觉退敌有功,这会儿倒精神起来。   被嘲笑的人嘴角抽搐,还真被她说准了,林止尘就是怕在习霂面前丢了面子,虽然他从前绝对不会因为怕在别人面前露出疲态而刻意掩饰。   “你那是什么药?”转移话题。   “就是上次下在你水里的迷药啊!”习霂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不觉得给人下迷药有什么不对。   林止尘忍不住嘴角又开抽,这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地上躺着的那堆,“谁告诉你那是迷药?”   “难道不是?瓶子上写着失魂引啊?”失魂不就是被迷倒的意思?“而且上回你也没告诉我这不是迷药啊!”   林止尘回想一下,那天被小丫头尖牙一咬,好像的确忘了告诉她,轻笑出声,“这药的确可以将人迷倒,但是人再醒来的时候智力将退化到三岁孩童还不如,从此生不如死,最歹毒不过了。”   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瞬间将习霂脑子填满,幸好姓林的百毒不侵,幸好刚才手上没伤口,不然两个人岂不是要从此痴痴傻傻过一生?   “喂,”习霂有些别扭的开口,“对不起……”    ☆、第二十四章      林止尘本来正直起身,要将长剑归鞘,突然听她开口道歉,浑身一颤,险些没割破手。   “阿霂,明早太阳估计得打西边儿出来,哈!”从来都是笑得温文尔雅的人难得露齿,夜里虽然看不真切,但嘴角旁边似乎陷下两个浅浅的小窝,平日里那种有点高不可攀的英俊瞬间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习霂本来垂着头,听他又调侃自己,下意识抬头想要怼回去,差点儿没被面前笑出了两个窝窝的林止尘给晃瞎了眼。   使劲儿眨眨眼睛,对面的人却早已恢复正常,习霂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却又忽然心里一动,从怀中掏出另外两个小瓶,“那你看看这两瓶又是什么药?”   林止尘心想,看来你那天收获颇丰啊。从习霂手里接过药瓶,就见那微鼓的瓶肚上写着回春丹,七伤丸字样。   “没想到还真有这种药……”   看着林止尘喃喃自语,习霂眼睛睁大,“你还真认识!”   “曾经听说过,没想到阿霂随便一搜就能拿到如此奇药。”林止尘觉得不知道该说她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这回春丹可不是阿霂认为的青楼秘药。顾名思义,它的确可让人回复青春,具体年轻多少要看个人体质,但服药之人年轻了多少岁就只能再活多少天,用寿数换青春,有趣!”说着竟像是在嘲讽,不像是在跟人解释。   “七伤丸,单听名字大概会被认为是毒,但它其实是解药。据说可解碧汐宫所有毒/药,但是……”嘴角牵起笑意,“但是要以损失全身功力为代价,而且若是未中毒服下此药,还会全身瘫痪七天,醒来后也是武功尽失。这碧汐宫的制药之人真是有趣得紧。”   习霂这回又涨见识了,“什么有趣,我看是有病吧!” 该是心理扭曲到什么程度才会搞出这些极尽奇葩之能事的药来?   对于碧汐宫被江湖冠以邪教的名头,习霂这才算是有了一丝理解。   见习霂向自己伸出手来,林止尘知道她是要那两瓶药,压下心里想要将那纤细小手握住的冲动,“还要?”   “为什么不要!这药虽毒,但也是好东西,遇上不长眼的顺手就教训了。”说完还别有深意的瞟一眼对面的人,大有要是你不识相就拿你试药的意思。   一丝不漏的接到习霂眼神中的深意,林止尘笑道,“阿霂又忘了?那失魂引既然对我无效,估计碧汐宫的其他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习霂皱皱鼻子,不接话。将林止尘还回来的药瓶收好,环视四周,这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横七竖八堆了一堆,“这里怎么办?还要用你那黑泥神药吗?”   “黑泥神药?”林止尘觉得今晚竟然格外心情愉悦,当然除了遇上一群不长眼的人,“这名字起的好!不过这等好东西可不能随便浪费。”   见习霂有些担忧,又补充道,“这里不用管,反正被跑掉几个,遮掩也没用。”   习霂这才放心,不过片刻后又皱起眉,“我们的马儿跑了!”刚才那么大阵仗,仓卒间也没顾得上拴住,马受惊之后现下早就不知道跑多远去了。   “阿霂还有力气吗?多赶几步路我们找个有水源的地方歇歇脚,”一脸嫌弃的瞥一眼地上的黑衣人,“也离这儿稍远点儿。”   “好,先离开这儿,等天明之后我们再探路。”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离那碧汐宫近一些了。   休整片刻,二人提气窜上树冠,一前一后在密林间穿梭。行了好久一会儿,习霂估计他们已经飞出有好几十里了,才隐隐听到水声。   林止尘率先停下,落在一块林间空地上,“前边应该有水源,我们在这儿生火。”   习霂跟着落地,“为什么不直接在到水边去?”在这儿生火,取水抓鱼什么的来来回回多麻烦!   林止尘闻言一挑眉,神色间挪揄意味颇浓,“不是我还在玩泥巴那会儿,阿霂就行走山间对野外极其熟悉么?为何不知道野外露宿须避开水源的道理?”   习霂知道这是姓林的在报前“仇”,心里叨叨着真该让那武林盟主看看被他委以重任的人是如何的小肚鸡肠,嘴上却解释道,“我又不是没地方住,干嘛要跑到水边露宿!”而且玄谟老头子住的那座山也没什么泉眼瀑布溪流,小时候练功偷懒都被罚着从屋后那破井打水呢。   “阿霂说得是,”林止尘大方解惑,“深山多猛兽,且夜间活动频繁,多会去附近水源喝水,真要是遇上,会被当作领地入侵者发动攻击。”   “唔,有点道理。”习霂便同意在这块地方生火,“捡柴生火交给你,我去前边取水,顺便看看能不能抓到鱼。” 就着水净吃干粮实在无味。   周围寂无人声,天际也已经微微露白,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林止尘便点头答应,“别跑远,注意安全。”   习霂循着水声而去,越接近动静越大,刚才隔得远听还以为只是附近的溪流,现在看来应该是座不小的瀑布。   果然,拨开树丛后前方突然开阔,一挂水帘从半空中飞泻而下,坠入下方深潭,水面极宽,却在一处急促收拢,连着一条小河流向远方。   水潭前方有石滩,一汪汪浅浅的积水在渐明的天色下反射白光。   习霂挽起袖口,要到潭边看看是否有鱼。刚踩上光滑的鹅卵石就被空中传来的一声清啸吸引,抬头看见一只短尾鹰从巢中飞出,消失在林间。   两边都是水流飞溅的,那短尾鹰竟然筑巢在瀑布中间探出的树杈上。   “嘿,看来不用抓鱼,鸟蛋烘来吃正好!”连衣服都不用担心弄湿,习霂自言自语着就放下衣袖,原地借力蹭蹭向瀑布飞去。    ☆、第二十五章   足尖轻点在树杈上,习霂满意一笑,果然,几枚圆润可爱的鸟蛋正安静的躺在巢中。   展开袖兜,习霂小心将手探向鸟巢,“一个、两个、三个……咦?”   正专心致志窃取鸟蛋,下方水潭中心原本平静的水面却突然泛起水泡,习霂错眼看去就见一人从水中冒出。   手中捏着的第四颗鸟蛋落回巢中,发出硬物砸断树枝的脆响。习霂早已顾不得鸟蛋安危,此刻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那破水而出的男人。   那人露在水面的半身一/丝/不/挂,头发束在脑后,即便如此乌黑的发梢还是延伸至蜂腰,在水面铺开一小片,遮住水下风光。   男人抬手一抹,将鬓边额前碎发拨开,从习霂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人面部刀削的轮廓,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深陷的眼窝,淡色的薄唇。   他的皮肤颜色偏深,肌肉线条自然起伏舒展,不似玕城好多贵公子一身细腻白肤。   习霂觉得她真是撞大运,如此美男可真是不多见,她这却是遇到了第三个!当然,习煜、林止尘与这位气质各不相同。最让人激动的当然还是因为美男出场方式太惊艳,习霂都有些脸红心跳了。   不知是天公想作美,还是老天爱作怪,那颗被习霂手滑落回巢里又无视掉的鸟蛋奇迹般地砸断横在鸟巢里的一根枯枝,从本就简陋的巢底溜了出去。   从瀑布半中央掉落到潭面的距离不短,小小的鸟蛋本身不重,跌落的速度也不快,时间却足以让习霂吸溜着口水欣赏完一幅“美人出浴图”。   要是那颗小巧圆润的鸟蛋没有乘风破浪准确砸中美人,那将是最圆满的结局,可惜……   虽然习霂隔得远,加上瀑流的声响干扰,不可能听得见,但橙黄的蛋液在美人肩头绽开的瞬间,她仿佛亲耳听见了什么东西“咔嚓”碎裂的声音。   心里暗骂一声倒霉,习霂抱头提气就要遁走。然而再次要叹一声可惜……试图掩耳盗铃的习霂做贼心虚加上天不时地不利,成功脚底一滑,没能施展盖世轻功腾飞而起,却直直追随那鸟蛋的轨迹向美人扑去。   虽然从瀑布中央掉落到潭面的距离不短,但习霂不是小小的鸟蛋,跌落速度飞快,一切可以用电光火石来形容。   在水里的美人莫名被一颗鸟蛋砸中污了肩头,刚抬头回望就猝不及防迎来了更大的“惊喜”。   他本可以敏捷的避开,但天上掉下个美丫头让他于心不忍,毕竟这样倒栽下来,那张小脸可就十分危险了。   于是习霂正仓皇失措张牙舞爪间就见美人向自己张开了双臂,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习霂毫不犹豫从空中以回抱的姿势被美人成功接住。   不过高空坠落的冲击力过大,在水中又无处使力,美人顺着那股劲儿就睡倒进水里。好在习霂有了这一缓冲,不至于面门砸向水面,反而抱紧美人臂膀跟着陷入水中。   二人在水里抱着打转好几圈才将那冲击的力道散去。习霂闭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时第一个念头是,原来这水这么深,第二个念头是,我竟然抱着美人!   被抱紧的人见习霂入水后紧闭双目呆愣不动,以为是不谙水性加上高空坠落晕了过去,在水中停稳后带着人就往岸边划。   被带到岸边,出水后习霂立刻“醒了”过来,怔愣片刻才尴尬的放开还环着美人脖子的手。   “谢谢……对不起!”有些紧张,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扑闪着被浸湿的睫毛盯着对面的人,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只能聚焦在那副十分好看的锁骨上。   美人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姑娘没事就好。”   声音跟长相也很相称,不看脸都能想象出那种魅惑气质。习霂吞下口水,正想开口解释刚才的意外,余光就不受控制自然而然的沿着锁骨向下,划过结实的胸膛,柔韧的腹肌,与没了水面遮掩袒露在外的“小美人”不期而遇。   这个惊吓有点大,习霂甚至能感觉到有热流急速涌上鼻腔,惊叫一声捂住眼睛就想转过身去。奈何脚下石块太滑,一个没站稳就朝后仰倒。   其实也怪不得美人,他独自一人在此练功,深山野林的谁能想到会有此际遇?在水里练功他一向是赤/裸全身,方才情况紧急也将这一茬抛在了脑后。   不过眼见面前的人又要跌倒,他总不能不管不顾,下意识伸手就捞。   于是捡柴回来连火都生好的林止尘见习霂久未归来,着急寻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这一幕。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男的赤/身/裸/体,女的全身湿透,衣服贴紧皮肤,曲线玲珑毕现。而此时二人正肆无忌惮的抱在一起!林止尘以往的淡定都被鸟叼走了,此刻只觉血气上涌,双目赤红地就拔剑杀了过来。   “放开她!”   美人耳尖微动,将习霂拉着站直后迅速闪身避开冲着他脑门儿就刺下来的长剑。   大概是觉得下/身光溜溜的影响作战,一个纵跃落到十米外,抓起叠放在石块上的白衣就往身上套。   习霂看到这一幕真是悔不当初,之前被满地泛着白光的水洼迷了眼,竟然没有看见这么明显放在岸边的衣物!不然哪里会有后来的窘事!   “姓林的住手!”必须赶快制止这场械斗,习霂刚站稳就朝林止尘冲过去,一把抓住他衣摆。   林止尘正要向那美人追去,就被习霂拦住,回过头瞪向身后的人,“放开!”   习霂愣住,从来没见过姓林的这么失态,不说凶眉怒目放声大吼,之前被刺客围攻的时候也顶多皱皱眉毛而已。被林止尘充血的双眼吓到,也可能是衣服湿透被晨间细风吹得发冷,习霂身子一颤手就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美人儿……” ☆、第二十六章      林止尘提剑落在美人对面,这时美人刚好系上衣带。   被剑指着鼻尖,美人却不慌张,甚至面带微笑,声音徐缓,“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是何意思?”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更是风流款款,听在林止尘耳里就和之前那副不堪入目的画面完美重合,眉毛都拧成了绳,懒得跟他多话,势若游龙举剑攻过去。   美人这才轻挑眉梢,收起脸上笑意。只见他不避不退,反手成掌准确夹住刺过来的长剑,双手看似绵软,实则暗暗朝相反方向施力于剑身。   二人同时顿住。   美人瞳孔微缩,心想,这倒是把好剑,居然没断。   林止尘眼中血丝褪去些许,稍微冷静一点。刚才的力道有多大只有他和对面的人清楚,但现在剑尖停在那人面门前寸许,不得更近一厘。这人武功颇高……   习霂终于追过来,声音有些着急,“姓林的叫你住手!都是误会,误会!”   林止尘听到习霂大喊误会,却还是不动。   美人目不斜视,跟林止尘眼神激斗,但脸上又重新挂起笑容,“没听到这位姑娘说都是一场误会么?”说完颇有自信般率先收手,还是没有闪躲,岿然而立。   握剑之人果然没有将剑尖再往前送进一分。见对方收手,终于找回理智的林止尘一个繁复的剑花收回长剑,发出“噌”的一声锐响。   见二人收手,习霂心里长嘘一口气,两歩站到林止尘旁边,却朝对面的人拱手,“这位美……啊,公子,方才出手相救实在感激不尽!”瞥一眼旁边的人,讪讪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肯定不是有意冒犯。”   林止尘本来还怒着呢,一听习霂开口仿佛瞬间就消了气。有事站在自己旁边,还颇为熟稔地替自己道歉的习霂莫名就让他觉得很舒心。而且现在看来方才应该只是个意外,释然道,“方才隔得远,看着公子衣不蔽体……咳,总之多有得罪了!”   视线在对面二人间游移一瞬,美人始终笑意不减,“无妨,在下闻歌,每日天未明都会来此练功,今日遇见,也是缘分。”   对方都自报家门了,林止尘也有来有往,抱拳,“闻公子,在下火灵岛林止尘。”   闻歌眼神闪烁,又迅速恢复正常,朗声笑道,“原来是火灵止尘!久仰大名!”难怪身边佩剑都那么厉害。   又看向一旁的习霂,“姑娘想必就是火灵真人掌上明珠火灵仙子?”这就不奇怪刚才林止尘那么愤怒了,相传这可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但方才明明听她喊的是姓林的,难道这是火灵岛人的小情趣?   林止尘刚想开口解释,却被习霂抢先,声音难得的一本正经,“对!我就是火灵仙子!”眼珠子转溜溜,之前那火红美人叫什么来着,啊对,“不过仙子仙子的多别扭,叫我灵甄就行!”   说完还飞快递给林止尘一个她认为有些凶狠的眼神,意思是,敢拆穿我试试看!开玩笑,刚才偷窥人洗澡,还功夫不到家摔下来,这么糗的事还是不要暴露大名比较好。习霂在心里跟灵甄道声对不起。   林止尘心里无奈摇头,面上不改颜色,“闻公子,在下和甄儿师妹还有要事赶路,先行告辞。”   习霂默默赞一声姓林的真上道,但听闻要走,不由有些不舍。闻歌闻歌,人美声美连名字都这么美。不过正事要紧,习霂要开口告别,但话刚到嘴边,一阵晨风吹来,辞别之语变成了惊天动地的一声,“阿~~嚏~!”   林止尘瞥一眼习霂身上还在滴水的湿衣,微微皱眉,还没开口又被闻歌抢先。   “若是二位不弃,可去我的住处歇歇脚,也好让甄儿姑娘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换身衣裳以免着凉。”   闻歌的邀请确实合情合理,但林止尘还是有些犹豫,野外偶遇之人,还是不妥。   习霂听见可以洗个热水澡,眼睛晶亮望向林止尘,手还轻轻拽了拽他袖口,“师兄……”   林止尘觉得有电流从袖口直抵心脏,被习霂一声充满渴求的师兄唤得身子一抖,挣扎片刻便朝闻歌点头,“如此便叨扰了。”   当听闻歌说去他的住处时林止尘与习霂都以为只是山间屋舍,顶多是带有亭台楼阁的别庄。   但当闻歌将他们带到之后,二人才瞠目结舌的发现,这 “住处”还真不一般。   从瀑布出发沿着小河往南数里,本是一望无垠的山间密林,却豁然开朗露出一片大约方圆五里,一看便知是人工削平了山头得来的平整土地。   外围有葱郁的田地,有农人在田间劳作;中心有房屋街坊,屋舍按经纬而建,整齐划一;最里面有一座高于四周的建筑,远远可闻檐角风铃叮当作响。   这竟是一个不小的村落!目测至少三四百户人家,没想到在东南蛮荒之地竟然有如此上千人的聚居地。   林止尘压住内心惊讶,不动声色跟着进村。习霂瞪大眼睛左顾右盼,“闻大哥住在这村子里?”自动拉近距离,将人唤作大哥。   闻歌笑着点头,“正是,前面就是我的住处。”   三人从村子北边小路进入,沿途或是劳作的村妇,或是在屋舍前做手工的老人,或是成群结队追逐玩闹的孩童,见到闻歌皆是驻足停下,朝他躬身行礼。   “闻大哥是这里的村长?”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恭敬。   闻歌摇头,“我只是住在这里,”抬头见已经到了那高大建筑宅门口,“到了。”却是没有正面回答习霂问题。   习霂也不介意,打量眼前大房子,门口没有牌匾,心中暗暗称奇,跟着人跨进去。   林止尘一路程默,就听习霂跟闻歌时不时说两句,心里闷得慌。沿途景致众人情态,加上眼前的无名建筑,闻歌莫测的武功,他隐隐有些猜测。    ☆、第二十七章   将人带进后院,闻歌唤来一个小丫头,“甄儿姑娘,碧蝉会带你去沐浴更衣。”   习霂见那丫头不过十岁出头,扎着两个羊角辫,不像是婢女,倒像是外面哪家村户的女儿。眨眨眼,也不多问,跟着去了。   见习霂走远,闻歌又对林止尘开口道,“林公子可在这屋休息,待会儿等甄儿姑娘出来,可一起用早膳。”   林止尘微微颔首,“多谢!”见闻歌转身要走,又出声叫住,“闻公子,不知此处村落可有名字?”   闻歌顿住脚步,回头灿然一笑,“有,在下将此处叫做碧汐村。”   林止尘神色淡然,一点也不惊讶,“碧汐村?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什么时候碧汐宫也搞副业了,闻宫主?”   闻歌一脸讥诮,“连不问世事的火灵岛都可以为朝廷效力,我搞点副业算什么。”   “不愧是碧汐宫,天下事尽在掌控之中……”林止尘没了先前的淡然,眼带戾气,“那么闻宫主应该也知道,有些事我并不能代表火灵岛,请不要混为一谈。”   “明白,”闻歌看向对面的人,似笑非笑,“林公子只是借火灵止尘的名号,方便行走江湖而已。”   眉头紧锁,林止尘有些怒意,“闻宫主是特意在路上守株待兔?”听他的意思,分明知道自己来意。   “林公子稍安勿躁,在碧水潭遇见实属巧合,在下也并未事先知晓火灵岛二位贵客要来。”   听到这句,林止尘稍稍放心,若是武林盟里真的有碧汐宫内应,闻歌应该就知道跟自己一起的并非灵甄。就听他接着开口。   “不过林公子为何而来我倒真是略知一二,而且,恐怕在下跟林公子还有共同的目的。”   林止尘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因为,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容不得我碧汐宫。”闻歌言下之意是也要抓出这次血祸的幕后黑手。   但林止尘之前的小动作刻意让江湖视线集中到碧汐宫,若是单听字面意思,他自己正是该被笔诛墨伐的对象,未免有些心虚。   不过面子上绝不能露怯,林止尘一脸大气凛然,“宫主的意思,这次事件背后并不是碧汐宫咯?”   “在下历来只想安居一隅不被世俗打扰,何必故意去搅这一滩浑水……林公子可愿相信?”   林止尘不置可否,露出消失好久的招牌笑容,“那就要看闻宫主的诚意了。   “哦?”很少有人在闻歌面前讨价还价。   “在找出真凶之前,不知道峯皇能否得到碧汐宫的鼎力支持?”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并不是要碧汐宫归顺,有时间限定,且支持的不是朝廷是峯皇。   闻歌首次露出诧异的表情,“林公子这话可真是耐人寻味。”沉吟片刻又豁然开朗,“先前就说我们的目的一致,没曾想竟是如此的一致。”   林止尘挑眉,彼此心照不宣。   幸好习霂不在,若是在这儿她肯定听不懂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灵姐姐出来吧!”一声清脆的叫唤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是碧蝉从院子后面过来,一路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的样子。   “碧蝉乱跑什么?咋呼呼的!”闻歌训人的语气很软,完全没将那小丫头当做下人。   “回禀主上,灵姐姐已经梳洗好啦!”小孩子觉得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简直跟主上不相上下。当然她可不敢这么说出来。   听见这话,闻歌与林止尘同时朝廊角看去,却只看见一个拖长的裙摆,两人对视一眼,满头问号。   碧蝉回头,见人还躲在后面,冲上前去,拽着人胳膊就往外拉,“哎哟,灵姐姐害什么羞嘛!”刚才跟她上妆的时候就推三阻四的,底子这么好,不好好打扮岂不浪费!   习霂此时心里郁闷得很,但同时又庆幸自家大哥没有找这么个小丫头来对付自己。从习煜在玕城混出名头开始,自己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没人管得住她,但今天遇上这个黄毛丫头确实招架不住。   沐浴么,在习霂看来泡个热水澡完全不用人伺候,可人家碧蝉小丫头偏要上手,热情似火挡都挡不住,也不敢动真格怕伤到人家。   洗完澡一看,嚯,好样的,整整齐齐叠在榻上的衣服胡里花哨,完全不是习霂的审美。叫小丫头换身素衣就好,人家死活不肯,非说穿成这样才好看。不由分说扑上来就动胳膊动腿替她穿衣,要知道习霂从三岁起就没让人伺候穿过衣裳。   好容易让她捣腾着将那繁复的衣裙穿戴整齐,习霂松一口气以为可以出去用早膳了,结果又被人拉住坐在了铜镜前。   这回习霂完全放弃抵抗,反正除非不要面子跟个小孩儿动武,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小丫头抽出百宝箱,打开梳妆盒,红的白的就往她脸上搽,金的亮的就往她头上插。习霂不得不感叹这里道具之齐全估计都赶上小鸳鸯的梳妆台了。这宅子里没见有女主人呐?   所以出现在两个大男人面前的习霂完全颠覆了她在二人心中的形象。   虽然林止尘见过习霂很多不同的样子,但这一个无疑硬生生把他惊艳到了。男装的习霂,黑发白裙的习霂,都是气质清丽,有股飘飘仙气。而浓妆艳抹,精心修饰的习霂用光彩夺目形容都觉得不够,光芒万丈也许比较贴切。他脸颊不由得开始发烫。   闻歌的眼神写满欣赏,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女是抹淡淡的粉色,没想到经过碧蝉的手打扮出来竟让他联想到了传说中的百花仙子,这就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意味么?   习霂被人盯着从头看到尾,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咬着下唇,心想要是姓林的敢笑话她一定要撕烂他的嘴!   要是被林止尘知道此刻习霂的腹诽,定是既喜又忧。喜的是此时习霂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忧的是习霂就从来不会对自己温柔点,真不知道这种偏见到什么时候能消除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习霂也是实打实的美人儿! ☆、第二十八章      习霂虽然被打扮得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但上了饭桌就原形毕露,食不言寝不语在她这儿就是个笑话。   此时正叼着一口蜜汁鸡腿,心里感叹闻美人真是厚道,早膳也不随便对付,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肯定是看穿了她无肉不欢的本质。不过林止尘淡淡的一番话让她直接将嘴里的鸡肉喷了出去。   “什么?你就是碧汐宫主!”   闻歌笑着递过去一块方巾,示意习霂擦擦嘴,“难道甄儿姑娘觉得我不像?”   习霂接过方巾,破天荒地露出一丝赧然,又在美人面前失态了……   “像!”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叫道,可刚说出口又反悔,“又不像。”   看着对方侧耳倾听的模样,习霂用方巾擦擦嘴角,再擦擦手,摆出一副夫子讲学慢条斯理的样子,摇头晃脑开始解释。   “闻大哥有天人之姿,武功盖世,又气度不凡,别说做个区区宫主了,就算是做武林盟主,我灵甄也是举双手双脚支持!”   那武邢就跟他名字一般,五大三粗的,武功也不见得比闻美人好,被姓林的一番忽悠就信了他的瞎话,不称职!   被夸赞的人笑意不改,一旁的林止尘听得青筋直冒,心里嘀咕,难道我就长得不好,我就不武艺高强,我就心胸狭隘了!   “但是,江湖传言中碧汐宫人阴险狡诈,暴虐嗜杀,尽是为非作歹之徒,为祸武林,人人得而诛之。”这当然有习霂的夸大之词,不过想着那几瓶阴毒的药,她说得是心安理得。   “一路从村口进来,却看到的是老弱妇孺安居乐业的景象,也没见传说中的风火山林几尊杀神,若碧汐宫是江湖传言那般,闻大哥就一点也不像。”   “甄儿姑娘缪赞。”却听得很舒服,“我碧汐宫行事有自己的原则,不伤无辜,不害良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江湖传言当然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说得谦虚得很。   习霂偏偏头,越来越觉得闻美人真是对自己胃口,这个朋友交定了!   不过首先得告诉人家自己真名吧,之前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误会了就误会了,现在想要结交,就必须得放下那一丢丢可怜的面子。   “闻大哥,其实……”话还未出口,就被本门口跑进来的一人打断。   “主上,”来人一身暗灰色劲装,手里握着信笺,有事要禀报的样子,但见闻歌旁边还有两个陌生人,脸上欲言又止。   “无妨,你说。”闻歌轻轻一抬手。   “右护法有信来报。”说着双手将信笺捧到闻歌跟前后垂着头迅速退下。   闻歌也不避讳,看一眼封口的红戳,坐在桌前就将手里的信打开,一目十行。   数息之后将信往林止尘面前轻轻一放,似笑非笑,“方才林公子可没提起为武林盟验尸一事。”   林止尘心里知道是武宗之事传了过来,不过面上看不出丝毫心虚,反而展颜笑道,“在下愿意相信闻宫主,相信此事与碧汐宫无关才特意前来确认。在武宗……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言下是绝不会承认是他在尸体上做鬼。   “那要多谢林公子了,”闻歌从林止尘脸上看不出端倪,不过有人要故意嫁祸碧汐宫是他之前心里就有数的,不管林止尘从中扮演的什么角色,他不过是为峯皇卖命。只要碧汐宫与峯皇没有利益冲突,他大可不必站在自己对立面。   “此事确实与我等无干,碧汐宫也很乐意协助峯皇抓住真正的凶手。”   习霂从那送信之人进来就开始紧张,有些事自己主动招认与被人揭穿是两个概念。此时听二人对话,显然江州的事情已经暴露,关键在于,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出现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   习霂如麒麟一般,伸长了脖子,趁二人聊得正欢,眼睛使劲儿往那信上瞄。盯得太过专注,竟没发现厅内早就安静下来。   “习姑娘在看什么?”闻歌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还贴心的将信纸推到习霂面前。   林止尘只想大笑出声,却竭力忍住,以手抚额。习霂瞬间涨红了脸,求助般看过去就见他肩膀可疑的耸动。   “闻,闻大哥,这个,我正想跟你说呢!”就被人捷足先登了,那叫一个气呀。   “原来是玄谟前辈的高徒,说来我碧汐宫与玄谟前辈还有一些渊源,不过恐怕前辈早就不记得我等后辈了。”说起来脸上还带着分惆怅。   “你认识我师父?”对于转移话题习霂相当熟练,不过说完就忽然想到师父不知道是否已经安全抵达火灵岛,心里又闷闷的。   闻歌本就没有跟习霂计较,现在她突然情绪低落,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遂安慰道,“习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林止尘见习霂要开口解释,抢过话头,“她跟玄谟前辈分别多日,突然提起有些思念罢了。”跟个外人,没必要事事说明,该留心眼的地方还是得谨慎,玄谟老祖身中剧毒可不是能随便透露的。   之前以为他们是师兄妹,熟络亲近一点也不奇怪,现在身份明朗,闻歌被林止尘一副他跟习霂才是自己人的模样搞得有点不爽,眉梢跳了跳,也没继续追问。   “闻宫主,关于江湖上的这事,为了给武林盟一个交代,在下想要在此多叨扰几日,不知是否方便?”林止尘还没忘记正事。   习霂想着再过几日就是跟林止尘约定的十五日之期,到时正好从这里出发去火灵岛,便也默认。   “当然方便,正好,我派出去查探的下属近日就要回来,林公子定要一起听一听才好。”从事情发生之初,碧汐宫就有所警觉,不管背后之人最终目的是什么,刻意牵连到碧汐宫就是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2017年是更加美好的一年! ☆、第二十九章      在碧汐村住了两日,林止尘跟闻歌要讨论他们的正事,习霂偶尔听会儿,但大多数时候就一个人在村子里转悠。   也慢慢了解原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碧汐宫还真就是个村子而已。“宫主”闻歌除了每日去不远处的碧水潭练功,平日都住在碧汐村,与外界联系全靠书信。   村子里住的大多都是天灾人祸流离失所的可怜人,全靠闻歌救济,这点跟习霂在玕城所为异曲同工。   传闻中的左右护法,风火山林四大杀手也都真实存在,习霂虽未亲眼见过,不过从村民口中知道他们并不是外界传言那样的嗜血疯子。   很多关于碧汐宫的“丰功伟绩”其实都是闻歌授意,故意传出去的,“碧汐宫”听起来越厉害,越凶残,生活在这里的人就越安全。   但闻歌手下做事都很有分寸,并不会真的触众怒,那样反而会招来祸患。所以掌门接连遇害一案绝不可能是闻歌的手笔,因为这与碧汐村的存在完全相悖。   村子里有闻歌守护,他手下高手都分散在各地经营着三教九流各自的买卖,一是为了遍布耳目,二是为了挣钱,不然这么多人靠什么养活。   这天夜已深,习霂算着离十五日之期只剩两日,师父的木鸟还不见踪影。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干脆起来去院子里转转。   闻歌的宅子不小,后院里除了她与林止尘各占一间客房,其余房间都空着,据说是闻歌在外的属下回来时住的。他们不像传统的门派尊卑分明,老大跟小弟貌似关系极为融洽,跟亲兄弟差不多。   习霂坐在小花园里一座假山石上,望着头顶的月牙发呆。就在这时却忽见院墙上黑影闪过,有人翻墙进来了!   那人没注意到在夜色里与假山混为一体的习霂,朝主院方向潜去。   习霂耳尖竖起,闻美人家里居然遭贼了!本小姐还没出手呢!旋即纵身跃上屋顶,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果然,那人在闻歌房前停下,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咦?这么大胆,直接走门?片刻后就见本已熄灯的房间重新亮起。   这时习霂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该不会不是贼,而是人约午夜后?虽然知道听墙角不对,但习霂一想到闻大美人半夜密会黑影人,心里就抓挠得慌,好想知道!   于是人已经准确落在闻歌房间屋顶,轻轻掀开一片青瓦。这回吸取上次教训,偷听武功高强之人的墙角,龟息神功必不可少!   房间只在墙角点了盏油灯,显得有些昏暗。但从习霂的角度还是可以清晰看到只穿着里衣的闻歌,以及刚才的黑影人。   有光线才看清,黑影人其实穿着一身显得有些轻盈的五彩织金长裙,长发及腰,头上斜斜插着双蝶白玉簪,除了背影看起来身量有些高大,料想应该也是位美人。   习霂在心里啧一声,穿成这样还能飞檐走壁,真心佩服!   就见闻歌走过去抓起高大美人手腕细细摩挲,还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习霂没听清楚,不过高大美人很快做出回应,只轻声“嗯”了一下。不知为何,听在习霂耳朵里竟是无限娇羞。   瞬间想起前天来的时候碧蝉抓着自己梳妆打扮,那一应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想来本就是这位高大美人的。没听闻美人说已经成亲了,应该是小情人吧,嘿,习霂觉得自己挖到了个不小的秘闻。   小情人深夜会情郎,习霂以前在如意楼没少听过墙角,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还是不要打扰为好。蹑手蹑脚将瓦片放回,就想要离开,却又突然想到那天在瀑布下面看到的“风景”,嘴角一抽,唔,还是只有高大美人才能消受得了。   习霂从屋檐上跃下,像只小猫儿一般无声落地,觉得转得差不多,可以回去睡觉,谁知背后闻歌的房门却在这时吱喳打开。   “谁!?”开门之人显然被门口的不速之客惊到,劈手就朝习霂肩背抓过来。   男声?但不是闻美人的声音,习霂满脑门问号。这时候想要逃走已经不可能,唯有乖乖转身。却与对方抓过来的手凑到一起,小荷才露尖尖角被抓个正着。   “啊!!!”   “啊!!!”   两声尖锐的惨叫此起彼伏。   习霂捂着胸口,而对面的人使劲儿甩手,像是摸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被人袭胸,习霂那叫一个憋屈,但是自己做贼在先,第一反应是懵在原地,但她都还没怎么,对面那人就尖叫起来,慌神间也跟着尖叫。   “怎么了?”这才是闻歌低沉好听的嗓音,他跟着走出来,就看到二人各自脸皱成一团的,张着嘴直喘气。   被闻歌的声音召回,习霂才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这张脸……   “是你!”   “是你!”   对面的人显然也将她认出。对,那张明明长得十分英气的男人脸,却硬要打扮成女人,不是那春满园的妈妈是谁!   习霂想起林止尘说过,那男妈妈就是碧汐宫风使,在闻歌屋里出现好像也不稀奇。之前自己听到的也极有可能只是普通对话,因为她自己先入为主,把人家纯洁的“男男”关系给想歪了。   “七落,习姑娘,你们认识?”闻歌一脸好奇在二人间来回打量。   “不认识!”   “认识!”   说不认识的是被唤作七落的碧汐宫风使,他怎么会认识这种小贼!习霂瞬间出离愤怒,心想胸都被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摸了,还敢翻脸不认人!   还没等习霂开口讨伐,七落就站到闻歌身旁,抱住他胳膊,还轻摇几下,飞眼瞪习霂,“就是这个小贼,在我的春满园里偷东西,若不是我及时回来,那速心散都要被她偷了去,人家就再也见不到主上了!”说完还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习霂觉得前天早上的鸡腿都可以吐出来。    ☆、第三十章      这回习霂彻底明白,原来并没有什么纯洁的男男关系,一切都是她的幻觉。默默抬起眼皮瞅一眼闻大美人,心里只有两个大字黯然浮现,可惜!   不过自己当初进春满园偷东西是她不对,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两个小瓶子递到七落面前,“呐,还你的!那天实在是情非得已,急需江湖救急。”这算是变相道歉。   七落抬手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接过小瓶看了一眼,“就两瓶?”   “还有两瓶,用光了……”   “用光了!?”七落本就有些尖细的男音陡然提高八度,“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失魂引!你是怎么用完的!”   习霂嘴角抽搐,就知道这么歹毒的药不会便宜,不过打死她都不会将药粉都当□□洒了的事情说出口。   闻歌丝毫不觉得被人这样环着胳膊有何不妥,似乎早已习惯。不过还是适时出面救场,“七落,不得无礼!这位是玄谟前辈的高徒习霂习姑娘。”   “你就是习霂!”谁知七落不仅不收敛,听到这儿反而更加怒目相向。   “怎么?”习霂确定在春满园之前没见过对方,更没招惹过这人。   “就是你伙同峯皇的走狗在武林盟污蔑我碧汐宫!”说得是掷地有声,右护法的消息除了给闻歌,碧汐宫的几大头目当然人手一份。七落放开闻歌,袖口闪过银光,双手握剑就朝习霂袭来。   闻歌眉心一蹙,抬手就要抓住失去理智之人,可有人比他还快。   林止尘为人谨慎,一直留心习霂那边动静。夜深人静,主院这边吵吵嚷嚷,早就将他惊动。这下来得正巧,长剑出鞘在夜里带出一串火星,飞身一撩,七落双手短剑就被挑飞。   林止尘出手还是留了情面,只将武器击落,未伤人分毫。淡定收剑站在习霂旁边,温声询问,“没事吧?”   没想到七落脾气这么大,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姓林的这出英雄救美,咳咳,十分帅气,习霂难得乖巧回答,“没事。”   闻歌不着痕迹收回手,声音有些严肃,“七落,道歉!”   “可……”   “先道歉!”   七落极听闻歌的话,心里虽是不服,但还是垂着眼皮朝习霂方向轻声说了一句,“对不住。”轻得像是睡梦中的呢喃。   习霂觉得虽然不是有意,但林止尘在武宗确实添油加醋了,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她没发现竟是不自觉的就把林止尘划为了自己人。   对方递了梯子,习霂当然也就顺着下去,“大家都有误会,不必放在心上。”   七落撇撇嘴,小动作跟习霂如出一辙。林止尘兀自摇摇头,又别有深意看闻歌一眼,对方显然理解他眼中的含义。   “七落,方才本想着你千里迢迢刚回来,等你休整一夜明日再说,现在看来还是现在就告诉你比较好。”   这几天左右护法四大使者都会陆续回来,七落性子急回得较早。看着已经夜深,便翻墙进来想着跟闻歌先打声招呼。而之前习霂看到的,不过是闻歌知道七落前阵子重伤,替他把脉了解恢复情况而已。   对七落说完,闻歌又朝林止尘和习霂抬手,示意一起进屋说话。   仔细将屋门关好,闻歌才开口先朝林止尘他们解释。   “前番刚战退东羽国,战报估计还没传回玕城,江湖上就陆续传出有掌门遇害的消息,而恰巧都是拒接烽火令的门派。”   “此事矛头直指朝廷,本来应与碧汐宫无关。但这时候江湖上却多了很多关于碧汐宫的传闻。表面上看来都是些道听途说,茶馆酒楼里取乐用的段子而已。但所有关于碧汐宫的流言其实都是我等控制,只有此次例外。”   林止尘补充道,“而且这些传闻跟以往似是而非的不同,竟都是关于左右护法四大使者所使武器,功夫路数的准确消息。”正因为有这些铺垫,他才能顺水推舟在武宗祸水东引。当时他就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针对碧汐宫的局,但能为峯皇减轻压力,他只有乖乖入套替人当槍使。   “对!是有人想要拉碧汐宫下水!”闻歌眯起双眼,“而这个人只能是碧汐宫的人。”准确的说,就在左右护法,四大使者之间。只有这六人才真正清楚各自的底细。   闻歌这话无疑给七落带来极大震动,碧汐宫并不是什么邪魔歪道,几个头目都彼此亲近,他难以相信这里面会有人吃里扒外。   “主上,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上次我去打探消息的时候还遇到军队的杀手,险些丧命,这事显然是峯皇要找人背黑锅!”说着还瞪了林止尘一眼。   “碧汐宫可以出叛徒,朝廷也一样,”这点他跟林止尘早就达成共识,现在就是要抓住背后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也许一抓就是一串,“我也希望这只是我多疑了。所以这次召集大家回来,就是想要个水落石出。”   “主上……那,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七落此时是喜忧参半。   “你的性子,”闻歌大概是想说你这单纯的性子做不出这种事,但还是改为,“我相信你。”   习霂对这些经过早已知晓,这会儿也没多大感觉。只是看着七落那受宠若惊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掉落一地鸡皮疙瘩。顺带在心里叹口气,默默为七落点根香,闻大美人一看就只是拿他当弟弟当亲人。   从闻歌房里出来,习霂正要朝客房那边去,就被七落从身后叫住,“那个,阿霂!”   咦?这么一会儿就从拔剑相向的小贼变成阿霂了?习霂回过头,“七落?”   “之前是我不对,你别在意!”   “咳,没事儿!落落放心!”习霂也迅速拉近距离。本以为就这么结了,但七落还一脸欲言又止,“还有事儿?”   七落看看站在一旁碍事的林止尘,神神秘秘的走上前,勾起习霂小肩膀,“走,去你屋里说……”   于是耳力极佳的林止尘就听见二人走远的方向飘忽传来似乎是“胸”,“太小”,“秘方”等诡异字眼。 作者有话要说:  闺蜜! ☆、第三十一章      碧汐宫的几大高手陆续回来,而习霂也在约定的第十五日清晨迎来了好消息。   天刚蒙蒙亮,习霂还窝在被子里做着令人恶寒的梦。这回没有梦到师父从东海带回来红珊瑚,没有梦到自己失手被擒,也没有梦到大哥抱着小鸳鸯啃,却梦到七落挺着高耸的胸脯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梦里的习霂恨得抓耳挠腮,咬牙切齿,拿着木锤冲上去就对着七落的硕大的胸脯敲,边敲还边吼着,“你个死人妖,挺个假胸脯了不起啊!看我给你敲碎了……”   那胸脯竟似是木头做的,被敲得砰砰作响,习霂觉得那敲击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竟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一个激灵醒来,睁开双眼。   原来是梦,擦掉一头冷汗,这才发现梦里的声响还在继续,坐起身侧过头去,就看见窗外有只小小的鸟儿在不断的轻啄窗棂。   是师父的机关木鸟!习霂一蹦而起,鞋也顾不得穿,扑过去将窗掀开。那惟妙惟肖的木鸟仿佛开了灵智一般,乖觉地躲开,又从窗口开启的缝隙飞进屋子,扑腾几下落在习霂肩头。   习霂小心将木鸟捉住,捧到眼前,手指在鸟腹绒毛处细细摸索。指尖触到一处小凸起时就听咔嗒一声,肚子上的皮毛翻起,里面有一枚小巧的纸球。   将纸球拨弄出来,细细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字体。   “阿霂,师父无恙,暂留火灵岛休养,勿念。”   “为兄挂念玕城事宜,即刻返程。”   “见信速归,兄煜。”   纸条空间有限,不过该说的都说了。   习霂嘘一口气,师父没事就好。大哥定是挂心美大叔那边,急着要回玕城。她这次当然要听大哥的话,打算这里的事一结就立刻回去。   只是可惜,还以为能去瞻仰传说中的火灵岛风光。只有留待今后有缘再去咯。将木鸟肚皮按回原位,小心的收起来。   正好门外响起敲门声,“是我,时间差不多了。”是林止尘来叫习霂过去前堂,碧汐宫高层齐聚一堂,有好戏看。   习霂用架子上水盆里的凉水简单擦把脸,开门出去。自从第一天被碧蝉“磋磨”之后她就朝闻歌提出抗议,自此不需要人伺候,衣服也穿回素净的款式,头发随意扎成一束垂在脑后。   跟着林止尘来到前堂的时候,人已经聚齐。闻歌坐在主位,见人进来立即起身,虚迎着林止尘就往主位侧面设有的两个客席引。   “大家坐。”众人坐下,闻歌正色为林止尘习霂介绍。   主位下手左边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长相普通,脸上干干净净,但一双眼睛时刻眯着,偶尔透着精光,让人一见就不喜欢。特别是手边搁着一柄大刀,没有刀鞘,只用粗麻布简单缠绕几圈,刀尖刃口似乎还泛着血光,叫人不寒而栗。这就是号称千人斩的左护法,单琼。   单琼对面的男子估摸着有四十来岁,比在坐众人都要年长。大约是年纪使然,微黄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异常沉稳。但跟单琼比起来就显得和蔼可亲得多。这位也精通制药,碧汐宫秘药都出自他手,听到这儿习霂眉梢一挑,心里立刻给这人划了个叉。这便是碧汐宫右护法,阮傑。   四大使者也是四大杀手,以风使为首分列两边。风使七落,擅风鸾双剑,已经见过,介绍到他时七落还故意朝习霂挤眉弄眼一番。想到早上的恶梦,习霂轻哼一声撇开头。   按排序,第二位的是林使,真名叫木曳。脸极嫩极白,却蓄着络腮胡,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怀中抱着一柄长剑,气势陡然变得不一样,就是传说中杀人讲顺序,喜欢慢慢挑断人手筋脚筋再一剑封喉的那位。   老三火使,名叫尺宿。未留长发,黑发被剃得只剩一节短短的发茬,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尺宿以烈焰掌为拿手绝技,只要被击中,表面上无任何痕迹,内部肌理尽数成灰。   老幺山使,真名席仲。同样身形高大,跟左护法一样用刀,一技破山刀,以刀罡伤人,力道极大可一击将对手劈成两半,且滴血不沾。   介绍完自家人,闻歌笑着看向众人,“这位就是火灵止尘,林公子。”   下属六人除了七落其余五人都是脸色紧绷,听闻歌继续说道,“旁边这位是玄谟老祖小徒弟,习姑娘。”只有右护法阮傑听到玄谟的名字时抬起眼皮看了习霂一眼。   “林公子此次是代表朝廷,”顿一顿,“为了招安而来。”话音一落,包括七落都是惊得腾身而起,个个眉头深锁。   单琼更是抓起大刀,真气一震,缠在刀刃上的麻布尽数裂成碎片,大有立刻就要跟林止尘拼命的架势,对着闻歌大吼,“主上!朝廷的狗腿为何还要以礼相待!”转向林止尘就要冲过去,咆哮着,“看我取你狗头!”   林止尘纹丝不动,面带招牌微笑。闻歌当然不可能任其乱来,一个闪身跃到前头,双手一开一合,夹住刀刃反手一带,看似绵软实则不容抗拒,大刀瞬间被抽出,掷在一边。   闻歌精通刀剑,但最擅长的是一套自创掌法,名曰曲水流觞。他天天去碧水潭就是为了在水中以水流阻力为磨刀石,磨练掌法。   “坐回去!”平静开口,同样是不容抗拒。   单琼捡起大刀,悻悻坐回位子。其余几人同他一个想法,将朝廷的狗腿赶出去!   阮傑坐得端正,缓缓开口,“主上,这位林公子可是在武林盟公然将污水往碧汐宫身上泼,现在又说代表朝廷招安,其居心叵测,我等不服。”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冲动鲁莽以武力解决问题是年轻人的专长,多点人生阅历的人往往沉着冷静靠智商解决麻烦。   “右护法有所不知,武林盟的事情其实另有内情!”    ☆、第三十二章      闻歌这句话成功让众人安静下来,包括习霂都配合着露出惊讶神色。她知道今天这不过是作戏给那个内鬼看,只有事情超出预期,才有可能露出马脚让他们有机可乘。   先将对于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伪造尸首伤痕的猜测说出来,闻歌接着道,“我们的眼线早已确认林公子是为朝廷办事,武林盟事情一出,大家首先就想到是朝廷故意栽赃嫁祸好转移江湖视线,这的确合情合理。”   “但是第一,林公子之前在武宗只是就事论事,尸首上的痕迹是谁伪造并未有定论;第二,林公子此次主动请缨前来碧汐宫,其实并非是为武林盟跑腿,而是奉峯皇之命前来招安。”   “若朝廷真的想要让碧汐宫背这个罪名,又何必做出拉拢之举,这样岂不是让天下武林都认为是朝廷与碧汐宫早就合谋?反倒是越描越黑。”   “所以这次的事情绝不是朝廷手笔,而是别有居心者故意暗中挑拨。”   “碧汐宫凭一己之力难以与武林盟相抗衡,我决定接受峯皇美意,从此听朝廷号令。”   闻歌都说这是他的决定了,下属六人就算心里不愿,也唯有遵从,又听他接着说。   “为表诚意,我将带大家一起去趟玕城面圣,三日后出发。”说完后不留给人反驳的时间,直接领着林止尘与习霂离开。   回到房间,三人围坐在桌旁。   “看出什么来了?”习霂从头到尾都仔细观察各人反应,而该惊讶的惊讶,该发怒的发怒,似乎没有破绽。   “既然有本事造闻宫主的反,怎么可能这样就沉不住气将什么都写在脸上,”林止尘勾着嘴角,“不过相信对方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第三天,出发前夕,闻歌房间。   “这几天他们有何反应?”   “第一日单琼挨个找了我们几个,不过就是发点牢骚,主上知道他这人是这样。第二日右护法也来,却是劝我们想开点。后来跟尺宿,木曳,席仲哥几个喝酒,他们也都说命都是主上你的,你说什么算什么。”七落觉得兄弟几人都不可能是叛徒。   闻歌思索片刻,“好,警惕着点儿,明日路上小心。”   第二日一早,闻歌除了下属六人,没带其他侍从,同林止尘习霂一人一骑,沿着山间小道向西北面玕城方向出发。   与从江州来时一路深山老林不同,去西北的路过了最开始一段密林之后进入了另一片“林”区——石林。   若是从空中俯瞰,可见广袤大地千沟万壑,具是光秃秃的花岗岩。而习霂一行人行在沟壑谷底,入目皆是巨石嶙峋,往后看不见来路,往前望不见去路,头顶只有一线天,唯有老老实实有沿着弯弯绕绕的砂石路前行。   在出发之前,闻歌就说过,去玕城的路上有几处方便设伏的地方,其中最为凶险的就是这石林。走出石林之后还需横渡一条大河,其水势凶猛,河面宽广,渡河乘小船,但只有靠一根横跨两岸的铁索牵引。若是在石林遇袭,很可能遇到后不可退前不能进的麻烦。   于是自进入石林开始,习霂就暗自抓紧了藏在袖中的铁杵,驭马悄悄跟林止尘的马靠近些。闻歌行在最前,中间是习霂林止尘七落以及左右护法,其余三使殿后。   石林山谷中十分安静,只有偶尔刮起大风,在狭窄的谷缝吹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声响。头顶太阳渐渐向西滑动,本来还亮堂的山谷随即昏暗起来,直让人觉得温度都骤降几分,习霂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鸦鸣,众人抬头,狭窄的天幕飞过硕大一只黑鸦。下一瞬就见一大群黑鸦密密麻麻出现在头顶,冲着谷底盘旋而下。   黑鸦数量过多,翅膀扑腾的动静煽起滚滚黄沙,合着突然刮起的大风,谷底一时间飞沙走石。众人纷纷亮出武器,围城一圈,朝四周戒备。   “头顶!”右护法阮傑忽然一声大吼。   山谷设伏最常见的招数,滚石阵!群鸦只是干扰视线,并未发起攻击,黑羽散去之后头顶赫然密密麻麻坠下山石。   大家各显神通,将山石或是击碎或是推开,个个都灰头土脸,周围瞬间堆起半人高的碎石。跟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比起来习霂个子小巧,力气本就不如他们,刚开始还能一鞭一块抽碎巨石,奈何石头沉重且数量太多,体力开始渐渐不支。   习霂再次唾弃自己,余光朝身边众人扫去,隐有求助的意思,但周围人人自身都顾不及,哪能注意到她。不想拖累别人,习霂唯有咬牙坚持,希望这些破石头快点被用光。   其实林止尘一直注意着习霂这边,见她隐约开始招架不住,一手挥舞长剑击碎头顶石头,一手扯着缰绳靠近习霂。却发现对面的闻歌也默默朝着这边靠拢。于是习霂忽然发现落在自己上方的巨石逐渐变少,竟然有间隙可以让她左右张望。   一左一右两个帅哥护卫,习霂忽觉眼眶一热,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握着银鞭的手微微下垂,正想动动已经酸麻的手腕,余光却突然扫到三道金光朝他们这边飞窜过来。   重新握紧长鞭,本能甩手一抽,想要将那暗器打飞,可惜就算她反应已经不慢,但那金光的速度奇快,力道也大。鞭子扫到其中两枚,剩下一道金光不偏不倚命中目标。   “铛”,“铛”,是两枚暗器被习霂鞭子扫偏插|进花岗岩石壁的声音;“噗”,是金属入|肉的声音。   习霂蓦的瞪大双眼,下意识的朝暗器袭来的方向看去,那边是碧汐宫几大高手还在跟山石较劲儿,看不出到底是谁放的暗箭。再回头看向中招落马之人,眼里全是惊恐。    ☆、第三十三章      山谷上的人似乎终于用尽了囤积的滚石,闻歌被暗器击中前胸坠下马的同时山石滚落的轰隆声戛然而止。但伏击才真正开始,黑衣覆面的杀手从谷顶飞身跃下,一时间遮天蔽日。   习霂在闻歌落马的瞬间反应过来,趁着林止尘的掩护翻身下马扑上前去。   暗器是一枚巴掌长短的金梭,若是普通百姓被击中,金梭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半扎进皮肉,而是穿胸而过。亏得闻歌内力深厚,虽来不及避开,但那一瞬间以真气护体,才堪堪将金梭逼停。   那暗器两头细中间鼓,半嵌在闻歌心脏稍偏右位置,若让它更近一厘,金梭中段鼓起的棱刃必定将心脏割破。此时闻歌脸色煞白,饱满的红唇都失了血色,按说这样的伤虽然凶险,但以他的实力不至于如此,习霂轻轻拂过伤口旁边,手指一捻,“有毒!”   覆面杀手群涌而至,本来跟山石较劲的其余六人又被绊住,只七落力排敌手,忍着被乱刀划伤的刺痛朝这边挪动,同林止尘一起为地上二人抵挡攻击。   习霂在怀中翻找,手指忍不住颤抖,那毒性很猛,闻歌怕是支持不了片刻。强忍住心头慌乱,她此时必须镇定,林止尘给的万能解□□还剩两颗,也许有用!   掏出那个已经被磨得有些旧的锦囊,抖出两颗拇指头般大小的药丸,心一横两颗一起喂进闻歌嘴里。“闻大哥,你把药咽下去,快!”   闻歌意识已经模糊,被习霂使劲儿摇着胳膊,好歹能听见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天际飘来,乖乖蠕动喉头,将两颗药丸哽咽下去。习霂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眼睛都花了,竟然看到闻歌这时候嘴角还微微上扬。   回过头,看见林止尘和七落都杀得全身染血,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胸口闷痛,怎么办!   “林止尘,闻大哥这样太危险,我带着他先走!”必须趁还有力气将闻歌转移出去,这些人显然是为了取他的性命。   “快走!”   “快走!”   林止尘与七落同时大喊出声。习霂将闻歌胳膊绕道自己肩背上,小心避开他胸前插着的金梭,现在她可不敢盲目将其取出,只有先逃脱再说。   将人架起来,习霂脚步有些踉跄,闻歌九尺有余的身量大半压在她身上,没被立刻扑倒都算是习霂“有担当”了。而且看她脚步错开,逐渐加速的架势,竟是还想要施展轻功!眼下情势,一步步靠走的,估计他们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就在习霂将要提气,挑战人生最大极限的时候,又听林止尘在背后爆喝,“走前面!”   习霂脚步一顿,想要回头问句为什么,电光火石间脑子一闪念。的确,既然对方如此精心设伏,绝对会斩断后路,现在往来时的树林退去,她和闻歌逃不了是被乱刀砍死的命运,不如铤而走险,往前面的天堑去碰碰运气。   下定决心后习霂错步提气,带着闻歌朝前面蜿蜒的山谷飞去。迎面而来的杀手被林止尘二人竭力杀退,待习霂越出包围圈后死死拖住杀手大部队,不让他们寸进一步!   带着个秤砣一样的人,习霂在半空中起起伏伏,每次落下来借力的时候仿佛都难以再次跃起,不过危急关头总是潜力无限,不先摆脱这片沟壑山谷,她这口气决不能“断”。   好在他们这路本就已经快到石林尽头,前方传来大河奔腾的声响。   “闻大哥,再坚持一会儿!”过河后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要赶紧给他处理胸口的伤。   可真当峰回路转,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之后,习霂却有些心灰意冷。   之前听说是条大河,但没想到是一眼望不到对岸的大;之前听说河水湍急,但没想到是人掉下去水花都看不到的急;那根延伸到对岸看不见地方的铁索,在水雾蒸腾的河面若有似无;而传说中的小船更是不见踪影。这河要如何过?!   闻歌此时已经完全昏过去,若不是扫在脸颊上微弱的鼻息,习霂都要以为是那解药无用,人都去了。站在河岸边,习霂细腰再也承受不住压力,一屁股跌坐在地,还不忘护住闻歌不让他伤上加伤。   而老天没有给她过多喘息的时间,背后厮杀声,刀剑相撞的金属声越来越近。杀手见主要目标逃走,也不管其余人,拔腿就追,最开始林止尘与七落还能抵挡,到后来本被左右护法以及其余三使拖住的一大波覆面杀手也丢下那五人,加入这边战团。饶是他俩有三头六臂也无计可施。   七落此时心如明镜,主上的猜测没错,他们兄弟几人中真的出了叛徒。先前的暗器事发突然,没有看清是谁,但他站的角度比习霂近,几乎可以判断凶手就在左右护法二人之中。   只是没想到这个叛徒心思如此歹毒,竟召集了这么多人,就为了取主上性命?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跟着闻歌一起长大,闻歌的为人,闻歌对他们几人的好历历在目。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鸾双剑翻飞间覆面人接连倒下,但很快又有新的一波涌上来。七落看一眼旁边并肩作战的林止尘,心下感叹,此时此刻站在一起对敌的竟是这个自己从不待见的人,而兄弟们又去了哪里?   透过敌人晃动的身体缝隙,七落分明看见黑衣人后面远远站着几人,并不像他自己全身浴血。是谁?有血顺着额头滑进眼角,视线模糊起来。   使劲眨眼,努力看过去,站着的是右护法阮傑,他手上抓着把大刀,明显是从黑衣人手里拿过来的,刀尖滴着血。地上躺着两人,是单琼,还有席仲!阮傑旁边站着的二人不是木曳与尺宿是谁!   七落眼前血红,胸中怒火早已燎原。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七落…… ☆、第三十四章      眼见敌人就要厮杀到近前,习霂咬牙再次爬起来,望向茫茫天际,闻歌今天是死是活就全看她如何应对。如今没有船,想来这里原来的渡船早就被黑衣人提前处理了。   习霂不擅水,就算只有她一人都无法潜过这条天堑,更何况带着昏死过去的闻歌。如今的救命稻草就只有那横在眼前铁索,习霂看着一端扎进岸边岩壁的铁索,再次将自己的铁杵甩开,银鞭向上飞起“唰唰”缠绕铁索数圈。   接着一把撕开身上的裙子,迅速搓成布绳,绕过闻歌腰间,又缠在自己腰上,狠心打了个死结。将闻歌双手交叉搭在自己脖子上,习霂侧头看双眼禁闭的人一眼,“你可千万别掉下去!”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但这样自言自语仿佛能带给她更大的勇气。   伸手抓住银鞭两头,向下使劲拉一拉确定不会突然断开 ,习霂回头看一眼已经已经退到近前的林止尘与七落。   “林止尘,你们撑不住快退,性命要紧!”话说完就朝着滚滚河水纵身一跃。   悬着两个成年人的重量的银鞭与铁索磨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习霂抬头望着翻飞的火星,只希望这铁索够结实。   见习霂带着闻歌滑下铁索,林止尘闷声朝七落开口,“水性如何?”   七落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兀自与黑衣人厮杀。   “别傻,是时候撤了!”等不到确认习霂他们顺利到对岸,也确认不了,因为等她们滑进水雾中就根本看不见。林止尘在海岛长大,比这更凶险的波浪都见过,并不惧水。只是眼下七落明显头脑不清楚,是有要跟这群人同归于尽的势头。   就在林止尘想要窜到七落身边将人直接架走的时候,河那边传来习霂的惊叫。   原本他们在铁索上滑得虽慢,但也算流畅,但还没到河心,铁索猛然一抖,直直下落数尺。先前习霂脚还不沾水,这下整个膝盖都沫入水中。向前滑动更加缓慢,几乎全靠习霂腿在水中划。   原来是铁索扎在岸边的一端有些松动,脱出岩石一大截。黑衣人像是突然得到提醒,就近几人抬刀就往石壁上凿,是想将铁索刨出!   林止尘皱眉,一边撂开面前的刀就要朝那边去,可一直闷声不响的七落却比他还快 ,已经落在岩壁边。   “你走!护住他们!”闻歌如今生死未卜,就算过了河,习霂一个人也不可能挡得住这么多人。他们二人,必须分开行事,一人留下断后,守住铁索,一人追上去护闻歌他们安全。   林止尘心里飞快权衡利弊,七落的想法无疑是对的。与其在这儿磨蹭浪费时间,不如快刀斩乱麻追上习霂要紧。   只是,留下的那个,唯有死路一条。蹙眉最后看七落一眼,“保重!”话音一落,长剑入鞘,人已经淹没在涛涛河水中。   见林止尘走了,七落丢掉左手风剑,长臂绕上铁索,将其紧紧箍在腋下,手掌抓紧,狠狠朝岸边一提。原本滑脱一大截的铁索被他重新绷紧。臂上衣料竟被暴突的肌肉撑破,整条铁索以及习霂二人的重量仿佛都靠他单臂撑起。   悬在河中央的习霂,还在艰难踢蹬,试图让前行的速度再快一些。头顶上方的铁索却猛然绷直,脚尖瞬间脱离粘重的河水,长鞭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加速向前滑动。   心里忽然惴得慌,习霂猛地回头,隔得太远加上水面雾气,看不真切,但她笃定铁索那端站着的是七落!   只有一个鲜红的影子,但她就是知道是七落为自己,为闻歌拉起了铁索。而这就意味着他为此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就是他的全部。前些天还搂着自己肩膀以“姐妹”相称,嬉闹着传授自己闺中秘方的人……   习霂只觉得憋闷得难以呼吸,银鞭越滑越快,那个红色的影子越来越小,而她只有更紧的抓住手中的鞭子,泪流满面。   右手鸾剑没了风剑配合虽也能招招取人性命,但使剑之人却没了防护,舞剑的那只手很快血肉模糊。   黑衣人似是杀不尽,但更让人绝望的是刀光剑影背后再次出现阮傑等人,平日里总是以长者口吻温和对待他们的人,终于露出真颜。   森寒的声音有些不真实,“杀了他,砍断铁索!”不能让他们跑了,跟前些天的慈眉善目判若两人,阮傑此时面目狰狞,“备船!”他们早就将船在附近,就算闻歌能活着过河,这片东南荒芜之地也必定是他的葬身之所。   黑衣人肆无忌惮,群涌而上,但七落手速不减,拖着血淋淋的手臂招式依旧伶俐,他死也要多拖下去几个人陪葬。   可惜在人海战术中,七落终是螳臂当车,渐渐力竭。“铛”一声震响,鸾剑被砍飞,连着还死死握住剑柄的半截手臂。有刀落在胸膛,落在大腿,最后有刀削去那颗美好的头颅,但七落还硬铮铮站着,缠在铁索上的左臂还死死抓着。   有黑衣人朝着矗立在那里的躯干狠狠一踹,人终于倒下。又是数刀,铁索彻底脱出岩壁,滑进河中不见踪影。   几乎与此同时,习霂已经看到河岸沙滩,头顶的铁索突的松散下来,她的手早已麻木,但还不能松开手中长鞭。只空出一手从腋下抱紧闻歌,一起坠入水中。   银色长鞭随着铁索沉入河水,幸好已经接近河滩,水流不似之前湍急,水也不是那么深,习霂也不扑腾,任自己下沉。一手抱着闻歌,一手在水下摸索被长鞭缠绕的铁索,尝试几次终于抓住那在水中更加冰冷的锁链,心里一松。   铁索另一端还牢牢扎在河滩上,紧急关头的灵机一动救了他们两人。顺着铁索,习霂成功逆着河水爬上河滩,双腿打颤拖着闻歌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自己就哭了…… ☆、第三十五章      歪过头,拧着眉毛向闻歌面部探手过去,仔细确认他呼吸仍在,口鼻并未有呛水迹象,习霂才放下心来。刚出水全身像是被灌了铅坨一般,走一步颤两颤,更何况还带着个大男人。从河岸到前方小路不过百步,习霂走得艰难无比。   从闻歌受伤开始,一路颠簸,加上又落水,他的伤口再不处理恐怕危及性命。如今这样,带着他反正走不远,习霂干脆半道岔进路边山林,就近找了一处还算隐蔽的山坳。将闻歌轻轻放在避风的大石块上,找了些枯枝略作遮掩,习霂又折回他们上岸的河滩。   折了拖着大把枯叶的树枝沿着二人从上岸开始一路拖行的痕迹仔细涂抹,河岸是沙石滩,很容易抹去脚印痕迹。这还不算,她又重新飞跃踩进水中,佯装一人上岸的样子,深深浅浅的脚印从河滩一直延伸到走小路出去很远。直到一处岔路,习霂才就地跃起,踩着树冠飞回山坳里闻歌藏身的地方。   她这么做也是出于谨慎,杀手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要是追上来就凭她自己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七落遇难,林止尘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若不小心一些,等着她和闻歌的只有死路一条。习霂觉得此时此刻竟然非常希望林止尘还是如以往一般陪在身边。   回到闻歌身旁,习霂先在附近捡了些生火用的枯枝树叶,掏出火石敲出火星子,很快燃起一小堆火。她不敢将火生得太大,此处虽是密林深处,但火烟太大还是恐怕引起杀手注意。   习霂自己的短剑长鞭所有尖锐物都丢了,周围扫视一圈,最终在闻歌身上摸索片刻,终于在他腿肚上找到一把匕首。先小心将闻歌外袍退去,里衣不敢直接脱,用匕首沿着金梭将布料割开,露出胸口一片白皙皮肤衬着中间黑红的干涸血渍。   她这才将匕首在衣摆上仔细擦干净,又将其放在火焰里炙烤。等着的这会儿功夫,习霂从湿透的衣服内袋里掏出几个小瓶子。   之前她本已经将那两瓶回春丹和七伤丸还给七落,后来那晚“闺中密谈”,七落又将药瓶子塞回给她,还说药被她拿走就是缘分,除了原本的两瓶,还附送了两瓶速心散,说是防身用,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却要用在闻歌身上。   金梭离心脏太近,决计不敢直接拔出,匕首烤得差不多后,习霂用匕首尖端轻轻地割开金梭远离心脏那侧的皮肤。   随着刀子划破,带出来的血是鲜红的,林止尘的解□□果然有效!习霂轻轻将金梭略微倾向心脏对侧,缓慢而坚定地朝外拔,虽然已经避开主脉,但鲜血还是大量涌出。   习霂镇定心神,抓起一旁的碎衣服按住创口,整个金梭拔出后迅速将速心散敷上去,又立即用从自己裙摆上撕下来的布条将伤口连着整个胸膛包扎起来。   速心散果然不愧是碧汐宫奇药,原本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的血流很快被止住,布条只被浸染出小块红渍。   那右护法阮傑总算是制了个正常的药来,习霂心里暗自想到。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阮傑就是让闻歌躺在这里的元凶,不过要是阮傑知道他制出来的伤药最终救了闻歌一命,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呼……” 眼下闻歌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习霂陡然感觉一路过来的劳累与疲惫都涌了上来,手臂大腿阵阵发麻,酸痛的感觉此起彼伏。掀起袖口,上臂果然青紫一片,手掌也多处被磨出血泡,骨节都微微肿起。   不过还不到能放松的时候,杀手什么时候追上来都有可能。必须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才能随时跑路。   习霂身上的湿衣服粘在皮肤上又闷又热十分难受,看看躺在石头上的闻歌,伤患一直这样穿着湿衣服也不好。幸好东南这边天气不冷,与其穿着湿衣还不如不穿。   想到这儿习霂就立即开始动手,想着赶紧把衣服剥下来在火堆旁烘干。闻歌外袍原本就被她脱了,现在也就是将已经割破,剥到胸口的里衣长裤脱下来。   片刻之后习霂停下手中动作,望着闻歌被打湿的洁白亵裤发呆。脱还是不脱?就这么一小片布料,虽然湿了,但应该不碍事吧?   那天瀑布下面的光景再次袭上心头,加上被打湿的亵裤贴合着那处显出真实的轮廓,习霂脸颊蓦地绯红一片,就这样吧,脱不得也不可脱!   手忙脚乱理好脱下来的衣服,用树叉支在火堆边。习霂也坐在一旁,自己的衣服就不脱了,穿着烤吧,要是功夫也好到可以用体内真气将衣服蒸干就好了……   在石林遇袭的时候已过正午,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下去,但树林里只有虫鸟鸣叫,并无任何风吹草动。难道那帮黑衣杀手没追上来?或者自己的布置起了作用,将人成功引走了?   那林止尘呢?难道也以为她沿着山道走了?他不会那么笨吧!又或者他也……习霂甩甩头,轻拍自己嘴巴,“你个乌鸦嘴,别胡思乱想,姓林的肯定会活着找过来的!”   习霂的急中生智确实起了作用,加上运气不错,天时地利人和成功躲过这一劫。当时铁索一断,阮傑那边的船就准备好了,他们早有打算,准备的船都是装有火机的,不然没有铁索牵引他们想要渡过这条大河十分不现实。   但天色接近傍晚,此时河水大涨,水流比先前更加湍急,阮傑的船废了好些时间才从下游极远处登岸。一众人又沿着河岸往回走,找到习霂上岸的地方时已经入夜。   而林止尘水性果然不错,入水后直接潜入河底,这类水流又急又猛的河,水底一般没有太多水草,且水流要比河面缓和很多。他一路畅通无阻朝河的上游潜泳,到达对岸时只比习霂上岸的地方朝下游方向偏离很短一段距离。   先于阮傑他们找对地方的林止尘攀在树叉上对着河滩到小路的脚印研究了好久。只有习霂小小的一排脚印,她安全上岸了,闻歌呢?脚印到小路远处岔路口就断了,可以猜测是习霂从那里开始施展轻功跑了?   若是阮傑他们来看,定要以为是习霂为了自己活命中途放弃了闻歌。但林止尘很肯定,习霂不会丢下闻歌一个人跑。   那么这排脚印就可以解释为是习霂故意留下的伪装。闻歌伤重,他们肯定还在附近。   但林止尘现在还不能直接去找他们,就算找到,也跑不了多远,不如趁现在一个人脚程快,先去搬救兵来得实在。摸一摸袖口里小巧的青石印章,林止尘咬牙,那帮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这回他倒是要看看到底谁的人多!    ☆、第三十六章      当阮傑带着一众黑衣杀手站在习霂留下的脚印前面的时候已经入夜。月色朦胧,景物都看不真切。如林止尘所料,面对只有一排明显属于女子的脚印,阮傑的第一反应就是习霂已经抛下闻歌独自跑了。在他看来,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女人,而且还是个武艺平平,细胳膊细腿的女人,怎么可能坚持得住带着闻歌这个九尺男儿滑索过河。   他的首要目标是闻歌,脚印是一直从河滩延伸上来的,这样看来闻歌是被在河中丢弃的?自认为如履薄冰地活了四十几年,阮傑性子十分阴毒谨慎,秉承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他立刻分出一大半人沿着河岸往下游搜寻。   当然习霂这个活口也不能让她跑掉,另分出一小队人马沿着山路向前追踪。他自己领着木曳与尺宿在河岸原地生火扎营,等候消息。   “傑哥,要是主上还活着……”尺宿看一眼阮傑脸色,有些犹豫的开口,却被阮傑爆喝一声打断。   “现在谁才是你们的主上!”   木曳轻拽一下尺宿,示意他不要多说。阮傑以前对人温和,性格沉稳内敛,如今反正也不用藏着掖着,整个原形毕露,暴虐易怒。特别是现在闻歌不知去向,阮傑当然怕眼看就要成功,最后却落得一场空。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招惹他,能不出声就不出声。   树林深处的山坳里,习霂拨弄着火里的枯枝,盯着火堆里哔啵作响,片刻不得放松。因为入夜后火光特别明显,怕万一杀手搜山很容易就暴露目标,所以习霂必须时刻控制着添减柴火,既不能太亮,也不能让火灭了。   旁边大石头上的闻歌还只穿着亵裤,夜间天气转凉,必须有火源取暖。他的衣裳已经快干,稍后就可以给他穿上。但习霂自己身上还有些湿濡,偶尔吹过一阵凉风,都要使劲哆嗦。   算一算,闻歌已经昏过去几个时辰,却还是不醒。习霂短叹一声站起身,再次捧着个卷扣起来的大叶子,去周围树叶上搜集露水,她可不敢这时候去河边冒险,但受伤的人发热需要不断饮水。   小心翼翼兜着卷叶回来,一手扶起闻歌脑袋,一手将卷叶倾斜,将清水从他齿缝间慢慢浸润进去。喂好水,习霂又出了一身汗,她感觉这身衣服今晚都别想干。   认命的从树叉上收起闻歌的衣物,准备伺候大爷穿衣。衣服脱的时候容易,要替一个全身“瘫痪”的人再一件件穿上去可就不容易了。   光是长裤,习霂就觉得有点伤脑筋,先将裤腿拢成一团捏住,掰着他的双脚将两只裤腿套进去。再一点点抬着他的腿将裤管往上拉,好不容易提到大腿根,这回还要抬屁股!泄气……   习霂一头磕在闻歌大腿上,呼,好累,歇歇!   就在习霂呼呼喘着粗气的时候,头上忽觉一沉,心尖陡然提到嗓子眼儿。   “习……姑娘?”是闻歌!   “你醒了!”习霂一颗心又硬生生吞回去,刚才是闻歌的手从头顶轻抚而过。   “咳……咳……”闻歌恢复知觉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冰凉的地方,身上似是裸\着,只有大腿根的地方传来温热的感觉,抬手就摸到一颗毛茸茸的头。   见他咳嗽,习霂赶紧将刚才没喂完的水拿过来,端到闻歌嘴边。闻歌适应片刻,已经能够撑起上身,伸手接过卷叶,一口喝干。   “好些没?伤怎么样?”   闻歌这才发现自己长裤还没完全提起来,想来刚才小丫头是想伺候自己穿衣,干裂的唇角勾起,“算上碧水潭那次,这都是第二次了……习姑娘……阿霂,你可要对我负责?” 又是答非所问。   习霂还想着人伤势,对方却突然甩出莫名其妙一句话,顿时有些蒙。歪歪头,看看闻歌现下这副模样,瞬间了然,不可抑止的红了脸。   咂摸下又觉得不对,又不是她想要看的!“凭什么要我负责,按理说该你对我负责吧!”明显没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好啊,那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出,说不出的诱惑。   习霂涨红着脸,恼羞成怒,“不好!” 转过身去,“没事了就自己穿好衣服!”   “阿霂不用担心,之前昏迷想来是因为那毒,虽及时服用了解□□,但还是有所残留,现在已经无碍。这伤口阿霂处理得很好,算是小伤,很快就能好。” 这是又跳回来回答习霂最开始的问题了。   动动胳膊,胸口的伤并未伤及脏器,又有上好的伤药,对闻歌这样练武的人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闻歌一边起身穿好衣服,一边开口道歉,“方才见阿霂眉头紧锁,开个玩笑而已,别放在心上。” 半认真半调侃的样子,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   不过既然对方都说是玩笑了,习霂也收起脸色,毕竟人现在没事就是天大的好事。转过来看向闻歌,不知为何那声“闻大哥”现在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那个,你现在还能打架么?”   “可以,”闻歌扫一眼四周环境,“我们现在何处?”   “过了河,在岸边不远处的林子里。”   “林公子,还有七落他们呢?”只有习霂一人,而且现在就着微弱的火光他才看清,习霂身上还着着湿衣,自己刚穿上的衣服却是烤干的,习霂身上衣裙也是残破不全,一双小手上满是血痕,心里蓦地狠狠一抽。   “姓……林止尘不知道在哪儿,七落,七落他……”习霂想到七落最后那抹红色的残影,不觉哽咽,“七落他大概,已经没了……若是没有他,我们现在恐怕早就葬身鱼腹。”   没了?这两个字配着习霂的神情,答案呼之欲出。闻歌觉得难以置信,下意识捏紧拳头,“怎么可能!其余人呢?” 就算对方人多,但自己这边还有六大高手……   想到一个可能,闻歌声音颓然,“我还是太自大,以为这都是针对我一人,没想到竟是连手足也不放过!”   他知道那个叛徒会在路上设伏,但他以为这么多年的手足情谊,对方顶多是想阻止自己投诚朝廷,没想到却是动了杀心。   当初与林止尘商量好,杜撰出朝廷招安一事,就是想要逼人露出马脚,没想到却招来杀身之祸,白白牺牲了七落,也许,还不止……   “他们没见到我尸首肯定还在附近,”除了要确认自己死亡,那个人还需要一样自己身上的东西,“我要亲眼看看,究竟是谁!”    ☆、第三十七章      闻歌不仅人清醒过来,而且伤势无碍还能战斗,这对于习霂来说简直是近来最让人开心的事情没有之一。若要胜过这个,估计得看到林止尘活着回来才行。   既然人已经醒了,就没必要继续在山坳里窝着,出去探探情况,若有机会逃脱就最好不过。习霂抬脚将火堆踩灭,想了想,掏出之前的匕首丢给闻歌,“喏,你的,之前借来用了用。”   闻歌低头看看里衣上的碎口子,了然,却又将匕首抛回给习霂,“你留着,我用不着。”习霂之前的小武器大概都在逃跑的时候掉了,留着防身也好。   习霂也不再推辞,将匕首插回靴腿,“我们先去河边看看。” 将自己之前的布置告诉闻歌,“这么久都没发现我们,想来是中计了。”   “还是小心为好,尽量放轻些。” 闻歌说完率先跃上树冠,在树林里走动太容易踩断枯枝,动静太大。   二人几乎同时落在靠近河岸的一颗大树上,都是个中高手,悄无声息。透过树枝看向河岸,习霂与闻歌对视一眼,交换信息——对方果然没走!但是却不见之前的大批黑衣杀手。   岸边有一丛火焰,只有三个人影围在火堆前。一是因为隔得远,二是因为不熟悉,习霂无法分辨两个背影一个侧影分别是谁。   但闻歌却对这三人熟悉到了骨子里,而此刻只恨不得将他们嚼碎了生吃入腹。   “阮!傑!”习霂听到闻歌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这个名字,眼睛瞪大,心里想到,一开始就觉得能制出那些奇怪的毒药他一定不是好人,果然如此!   另外两人呢?看懂习霂眼神里的问句,闻歌小声开口,声音满是悲凉,“木曳与尺宿。” 看来不光是七落,单琼与席仲二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是林、火二使!习霂忽然觉得有些心疼闻歌这位宫主,手下六大高手,一下子叛掉一半,看来不光是女子会遇人不淑。现在你要怎么办?再次用口型询问对方。   “杀出去!”   习霂忽然紧张地拽住闻歌袖口,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这样冲出去。   “你疯了!?” 外面三个都是毫发未伤,又养精蓄锐许久,习霂她自己单打独斗哪个都打不过,带伤的闻歌是要一挑三么?   “他们一起上都不是我对手,放心。” 侧头看她一眼,顿了顿,“不过阿霂还是就在旁边树上蹲着吧。” 心无旁骛才是打架的正确姿势。   不等习霂回答,人就挣脱开她的手飞了出去。本还想要追,但想想也是,自己出去就是个拖累,不如在一旁暗中观察,遇到紧急情况也许还能来个天降奇兵呢!   闻歌并未遮掩自己的动作,衣袂翻飞剌剌作响,火堆前三人闻声回头,就见闻歌人已经落在跟前。   “主上!”   “主上!”   见到虽然有些狼狈,但威势不改的闻歌,木曳与尺宿惊得下意识就站起来躬身行礼,尊称脱口而出。   闻歌扫过二人有些慌乱的神色,心下了然,这二人只是墙头草罢了。不理他们,锋锐的目光直直射向阮傑,“右护法……阮大哥!你想要我的命?还想要碧汐宫?我在这儿,来取便可!”   习霂挪到最近的一颗大树上,刚落脚就听到闻歌这句,心里立马竖起拇指,气势够了!开打吧,千万别跟他们废话,多少英雄都死在磨叽这个坏毛病上。   阮傑从闻歌出现就眯起眼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闻歌没那么容易死,端出一脸苦口婆心的长辈脸孔开口道:   “闻歌儿,你既然叫我一声阮大哥,我就要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咦?这是什么话?习霂听不明白,这种长辈教训小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闻歌不姓闻姓什么?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要与朝廷勾结陷害碧汐宫?” 闻歌显然知道阮傑在说什么,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一声,“恐怕这都是你一己私欲的借口!”   阮傑忽然端不住了,目眦欲裂,“一己私欲……一己私欲!哈哈哈哈……我阮氏一门世代效忠,到头来得到什么?”   “流亡天涯?隐姓埋名?我阮傑四十年如一日汲汲营营为你曲氏奔走打拼,又得到了什么?什么我都能忍,但谁曾想轮到你曲闻歌当家作主,不仅不思进取偏安一隅,现如今还要向姓峯的俯首称臣!”   “我不过是替曲氏先祖清理门户!” 最后一句说得唾沫横飞。   不仅习霂听得胸中泛起惊涛巨浪,站在阮傑身后的木曳尺宿也一脸难以置信。阮傑口中的“曲”之一字,可是前朝国姓!   闻歌原来真的不姓闻,而是叫曲闻歌?他是前朝皇族后裔?习霂不爱念书,但对这段早就被茶馆酒肆编烂了的前朝往事还是知道的。   现在的峯皇往上两代,就是美大叔他爷爷其实是前朝宰相。姓曲的末代皇帝据说荒淫无道,百姓朝臣怨声连天。姓峯的宰相“顺应民心”,逼宫篡位,从此改国姓为峯。   当时曲氏男丁尽被诛杀,原来还有漏网之鱼,听阮傑的意思,应该是曲闻歌的父亲不知为何逃过一劫,带着手下逃到这东南之地隐姓埋名。   现在的碧汐宫除了阮傑大多是年轻后辈,知道这段往事的人本就极少,加上曲闻歌故意隐去真名,估计也只有阮傑是知情人。   “我要如何,是□□。” 曲闻歌对于身份之事并不反驳,“你若看不惯大可独自离去。”   扫一眼其余二人,“有人愿意跟你走,我也一律放行。但是,你要拿碧汐宫上下几万人的性命作陪,就休要怪我无情!” 这回大概是真的言尽于此,曲闻歌飞身而起,双手成掌朝阮傑攻去。   阮傑擅长制药,功夫比不得其余几人。见曲闻歌袭来,第一反应不是亮招对敌,而是甩手洒出一把白粉,是毒。习霂看得嘴角直抽,这人跟她一个路数呢。不过曲闻歌没事吧!   曲闻歌似乎早有所料,曲水流觞掌法翻飞,竟然忽地平地起风,白色\毒\粉还未沾到衣袂就被尽数吹走,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习霂恨不得大吼一声好!   阮傑当然不怕自己的毒,但站在他后面的两条池鱼就遭了殃。这毒十分狠辣,沾到皮肤就迅速渗入血脉,呼吸间,木曳与尺宿二人就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大概撑不了片刻。    ☆、第三十八章      阮傑本就只是利用木曳于尺宿而已,此刻见他们两人中毒也是不管不顾。用毒不行,回首再看时,终于抓起之前被丢在地上的大刀,要与曲闻歌拼死一战。可惜他哪是曲闻歌的对手,在曲闻歌眼里软绵绵砍出的刀动作奇慢无比,稍微伸手就被反掌截断。   曲闻歌顺势劈手夺过半截断刀,毫不犹豫朝着阮傑左大腿就狠狠刺入,同时低声问道,“单琼被你杀了?”   阮傑失了武器,大腿又传来钻心疼痛但也不顾上叫喊,此时此刻唯有抵死顽抗,立刻右手握拳砸向曲闻歌面门,但只是徒劳,立刻又被截住。   “席仲是你杀的?” 曲闻歌手劲极大,这回被折断的不是刀。阮傑前臂手骨咔擦一声断成两截,裂开的骨刺直接戳破皮肉,嶙峋而出。   曲闻歌对上阮傑,纯粹就是武力值的碾压。右手抓住阮傑负隅顽抗还想伸过来的左拳,左手直接掐上他的脖子,声音从齿缝间磨擦而出,“七落,是你杀的!”   习霂从树上跳下,看着曲闻歌露在外面的手臂青筋毕现,知道阮傑此命休矣。正想背过身去,不看这血腥一幕,却在这时从山路那边传来马蹄飞溅声!   阮傑显然也听见动静,嘴角噗噗喷着血沫,还兀自狰狞一笑,在曲闻歌蹙紧的手掌下艰难出声,“我……死……,你也……别想活!” 那动静定然是派出去找人的黑衣杀手回来了。   曲闻歌应该是跟阮傑想到了一块儿,加重力道要将人脖子拧断再说。却余光扫见有寒光飞至,赶紧松手避让。同时林止尘的声音响起,“住手!”   习霂听见熟悉的声音,眉梢飞扬,就见林止尘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灰衣武士。这种装束跟在碧汐村的时候前来给曲闻歌送信的下属一模一样。   “林止尘!” 习霂冲到勒停的马前,喜色收不住,“就知道你不会死!” 不仅如此,还带着人回来了。   马上的人立马翻身下来,站在习霂面前上下打量,手掌伸出,在空中顿了顿,还是落在习霂胳膊上轻捏了一下,惹得习霂嘶嘶直叫。   林止尘眉头拧紧,露出关切之色,“受伤了?”   习霂现在这样一身破破烂烂青青紫紫的狼狈样子,他从未见过。瞥一眼好好站在对面的闻歌,想到竟是因为一个外人落得如此,林止尘不禁又恼又恨,但更多的是自责。事情本与习霂无关,习煜将人交给自己没想到竟是连累她接连遇险,几次险些跟鬼门关擦肩而过。   “我没事,” 习霂知道自己现在样子看起来肯定很是凄惨,“就是看着吓人。”   林止尘点头,轻轻拉着习霂胳膊将人带到身后,先要解决眼前的事情。   “闻宫主,不负所托,人都给你带来了。” 说着将一枚青石印章甩手丢给对方。话音刚落,跟在林止尘后面的众人整齐翻身下马,声音震天,“主上!”   原来在出发前,曲闻歌就将碧汐宫印信交予林止尘,就怕途中发生预料之外的变故。碧汐宫不止习霂看到的碧汐村那么点人,六大高手也并不是碧汐宫的全部力量,散布在各州县的碧汐宫产业其实豢养了上万武士。   这些武士平日听命于各自主管,也就是阮傑等六人,但宫主曲闻歌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凭借青石印信,可以调动附近的武装力量。   林止尘先前独自离开为的就是这个,而回来的路上还正巧遭遇了一波回撤的黑衣杀手,顺带就一网打尽。现在就算还有黑衣杀手过来,他们人数众多完全不怕。   曲闻歌站过来,“多谢!” 但脸色仍然阴霾,“不过,林公子为何出手阻我杀人!”   “闻宫主难道忘了?” 他们是有交易的,“我要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手指向瘫软在地上的阮傑。   还没等曲闻歌开口,阮傑垂死挣扎中听到林止尘的话,强撑着张开差点被拧碎的喉骨,“林……林公子!他是曲氏后人,不可信!不可信!” 竟是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   林止尘闻言侧目,曲?呵,有趣,原来这儿也有一个皇族子弟。“曲氏……那又如何?” 语气不是轻蔑而是一种理解与试探,“你以为人人都对皇帝的位子趋之若鹜?” 他自己对那个位子就只有不屑。   说完抬眼看向曲闻歌,而对方竟然一改方才的冷脸,眼神带笑,“林公子说得是。” 这就是间接告诉林止尘彼此利益并无冲突,让他别担心与自己的合作是与虎谋皮。   曲闻歌再看回阮傑的眼神恢复冰冷,“林公子要问什么请尽快,我怕管不住自己的手!”   林止尘走到阮傑跟前,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姬言鼎、薛白、梁齐、徐晃、王令辉,” 竟是报出一串名字,“谁是你背后之人?”   每念出一个名字,林止尘都注意观察阮傑的表情,不知道那背后之人是真的不在其中,还是阮傑功夫太深,从头到尾并无丝毫异样。   他念出的五个名字,每一个都是手握兵权,有本事养私兵养杀手的。   姬言鼎,定远大将军,掌控着中央军,其女姬皖宜是与皇后平分后宫的皇贵妃。其地位甚至高于左右二相,可谓是峯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薛白,禁军统领,麾下尽是以一顶百的勇武之士。梁齐、徐晃与王令辉,分掌北,东,西三大边军,手上兵力只稍逊于姬言鼎。   近段时间不管是江湖掌门遇害一案,还是自己与习霂遇刺,以及这次对曲闻歌的伏击,对方藏得虽深,但多多少少他都能看出些军队参与的影子。   “没见你对旧主子如此忠贞,你那新主子究竟许你何等好处?” 林止尘一脚踩在阮傑受伤的大腿上,“高官厚禄,封王拜相?你可有那命?”   若不是习霂在旁边看着,林止尘有的是法子可以让人开口。见阮傑还是牙关紧闭,他想着要不要将人带走再找机会审问。   “闻宫主,” 林止尘故意不提曲字,“可否打个商量?”   曲闻歌眉心一跳,大概因为是同类人,对林止尘所想十分清楚。不过今天他不打算放过阮傑,正要开口拒绝,却瞥见阮傑嘴角血迹由红转黑。   “林公子,不是在下不给你这个面子,”曲闻歌露齿一笑,下巴朝地上方向抬一抬,“有些人大概自认无颜活在这个世上,真是便宜了。”   林止尘这才回首,而阮傑已经毒发身亡,一双晦暗的眼睛还死死睁着。    ☆、第三十九章      也许就是在林止尘转头的瞬间,阮傑咬破了藏在后牙槽的毒囊。他自知横竖都是死,何苦继续受这等折磨,可惜本以为功名利禄手到擒来,最终却是功败垂成一场空。   眼下唯一的知情人死了,林止尘难免有些失望。好不容易一路查来,还以为能顺藤摸瓜拔除藏在朝廷羽翼之下的那颗毒瘤,线索却断在这里。   “可惜了……” 曲闻歌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可惜的当然不是阮傑的死,但在林止尘听来却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林止尘脚尖踢一踢地上的人,确定已经死透后才俯身在阮傑身上摸索,但却除了一堆药包,并不见书信等物。他都要放弃的时候,指尖却在阮傑腰带上摸到一个小小的硬块。   再站直身子时,林止尘脸上是带着笑的,而手上捏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狮子,“看来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阮傑如此小心地将此物随身藏着,极有可能与幕后之人有关,说不定就是私下碰头接洽的信物。   “那就预祝林公子此次回玕城能大有一番作为了。” 说得颇有从此两清,后会无期的意思。   “闻宫主,你忘了?我们的约定还未结束。” 林止尘唇角扬起讥诮。   曲闻歌微愣片刻,眼中闪过暗光,旋即笑道,“当然,在此次危机解除之前,碧汐宫自然会做到应做的。”   林止尘终于满意点头,朝等在一旁的习霂走过去,“阿霂,久等了,我们走。” 声音温柔无匹。   习霂觉得胸口麻麻的,微微点头,又侧着身子看看后面的曲闻歌,小声问林止尘,“他不一起了?”   被问话的人还未回答,曲闻歌听到习霂的声音就笑着走上前,看向她时目光如水,“阿霂想要我一起?” 知道习霂在这种事情上脸皮薄,将后面一句,“可是舍不得我?” 略去不提。   林止尘耳尖微动,不过几个时辰独处,这曲闻歌对习霂的称呼就从习姑娘变得亲近成这样?而且他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忍不住皱眉开口打断,语中带刺,“闻宫主此番损兵折将,自然要留下来整顿宫务。” 也算是间接回答习霂的问题。   习霂惊讶于林止尘突然说话这么难听,不过曲闻歌确实没有理由跟去玕城,之前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计策罢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就要跟他告别,习霂心中竟然轻松多于不舍,直觉还是离大美人远一点比较好,她跟曲闻歌之间的“意外”颇有些尴尬。   “闻……闻歌你自己保重,有缘再见!” 不管是曲大哥还是闻大哥,习霂现在都叫不出口,就直接叫名字吧。   曲闻歌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最终展颜一笑,“阿霂也保重,有缘再见。”   林止尘看不惯曲闻歌在那儿“搔首弄姿”,直接牵过来两匹马,“阿霂可还能骑马?”   虽然一路艰辛,习霂身上也是大小伤不少,但骑马还是没问题的。谁知刚想要接过缰绳,林止尘就突然伸手过来,将她一把拉近怀里,搂着她腰身飞旋上马。   被侧着搁在马背上,整个人半窝在林止尘怀里的习霂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他说,“算了,阿霂一路受苦了,全身都是伤,还是我来驭马为好。”   “闻宫主,后会有期!” 扬脸朝曲闻歌挑衅般一笑,说完不看曲闻歌的脸色,也不给习霂反应的空隙,夹紧马腹,绝尘而去。   望着习霂他们远去的方向,那里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河岸边火堆的光亮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曲闻歌无喜无悲的脸。   “备船。” 声音冷硬低沉,他还要过去对岸,为七落他们三兄弟收尸。   “主上……”一个灰衣下属犹豫地开口,眼睛瞟着地上三人。   “唉,” 曲闻歌发出一声短叹,“就地埋了吧。”   ***   月色下疾驰的骏马在墨色的山林间划过一抹银光,猩红的衣袂合着青丝翻飞。男人双手持缰,臂膀微曲,连同厚实的胸膛环成一个舒适的弧度,让蜷在怀中的女子不被风扰不受颠簸。   若那女子能安静的享受这份月下的静谧时刻,那将是一幅完美的画面。可惜,窝在林止尘怀里的习霂在最开始的怔愣之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二人此刻暧昧的姿势。   “林止尘!” 声音穿透云霄,“我自己可以骑马!”   “迟了。” 林止尘心情愉悦,“阿霂早不说,现在只有一匹马。”   习霂挣扎着要起来,奈何飞驰中的马背上行动不便,加上林止尘环绕在周围的手臂和胸膛,让习霂觉得只要稍稍一动,就会跟对方滚烫的躯体贴得更紧。虽然隔着两人的衣服,但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不算壮实的男人这会儿像是个彪形大汉一般,紧致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辨。   “阿霂若是执意要骑马,那我们可以对换一下。” 林止尘说着自己就笑起来。   对换一下?让林止尘坐在自己怀中?习霂脑中浮现出画风清奇的一幕,一个哆嗦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少来!你下去跑,我一个人骑马!” 知道林止尘故意戏弄自己,习霂心一横,就要抢过缰绳赶人下马。   不知道是习霂动作间打到他哪里,林止尘惨叫一声,瞬间向后挪动些许,“别动!”   听这声音,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习霂安静下来,“怎么了?我没怎么你啊!”   林止尘喘息粗重,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咳咳,我之前也受了伤,阿霂怎么那么狠心还要赶我下马?”   “你也受伤了?我看你活蹦乱跳的,不像啊?”习霂微微直起身子,抬手想要摸摸看他哪里受伤了,“你这衣服上都不是自己的血吧!”   林止尘单手抓紧两根缰绳,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习霂四处捣(点)乱(火)的手,“先前跳进河里,被水中滚石撞出内伤,自然没有出血。” 一本正经地开始忽悠。   “你是自己游过来的?” 习霂觉得这是件无比惊奇的事情。   林止尘心里叹口气,这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就转移注意了,竟然有种淡淡的惋惜之感。   “在海岛长大的人,自然与阿霂这类在山间长大的人不一样。” 这是又在调侃习霂之前说她长大的山里没有瀑布溪流。说完不待习霂反应过来,下巴在她头上飞速蹭了蹭,又接着道,“阿霂乖,我们很快就能到前方的小镇,得尽快找个住处,处理下你这一身伤。”    ☆、第四十章      后来事实证明林止尘果然是没受什么伤,而习霂身上的拉伤,磨擦伤也都不是大问题。二人只在最先路过的小镇修整一番,又在习霂的坚持下新买了一匹马,就一路朝玕城飞驰而去。   林止尘是急着回去复命,朝廷中的内鬼不早日揪出来峯皇的安危堪忧;而习霂出来这么久,也急着回去见大哥,顺便仔细了解下师父的情况。算起来,从收到机关木鸟传信也不过过去几天,习煜从南海回玕城也许并不比习霂早到很多,说不定还不如习霂回得早。   一路披星戴月,当二人驻马在南面城门口时正巧赶上晨间大门开启。牵着马儿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着进城,这对于习霂来说是件新鲜事,瞻前顾后看着混杂在队伍里的各色行人,而林止尘则看着她灵动的小眼神嘴角含笑。   其实林止尘身上有御赐令牌,根本不用同这些普通百姓一起排队,可以直接从角门进去。但进城之后就要同习霂暂时各奔东西,便想着排会儿队也没什么。   可惜这天门口守备似乎效率颇高,才没等多久,他们就顺利进城。习霂要回震锋镖局得往东城门那边走,而林止尘要回内皇城是直着往北走,二人不得不在城门口就分走两边。   “林止尘,” 临别前习霂突然叫住他,有些扭捏地开口,“这一路多谢你照顾!” 她这是真心实意的,之前虽然对他多有误会,不过一路走来,若不是林止尘在旁照料,说不定她还要受更多苦头。   突然正经来句道谢的话,让林止尘有些意外,而且好像自石林一役之后她就再也没叫过自己姓林的,现在都是直呼全名,这算是事情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么?   因为分别有些惆怅,林止尘也难得话不多,千言万语憋在心里,出口只有简单一句,“好,阿霂,回头见!” 说完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自我安慰着玕城就这么大地方,想见随时可以见,便转过身,坚定的走远。   习霂却是没有那么多离愁别恨,此刻心情反而颇为愉悦,说来也奇怪,当初离开玕城的时候恨不得从此浪迹天涯再也不回来,但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竟有种从此再也不想走了的感觉。   然而回到震锋镖局的时候,却没有如期望中的见到习煜。镖局的人告诉她习煜其实已经回来,但前夜里刚跨进家门没一会儿又急匆匆出门,到现在也没再回来。   “这么着急?” 在玕城能有什么事让大哥这样,难道是宫里急招?但是美大叔这些年从来不召大哥直接去宫里见面的。“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习霂唇角不自觉上翘嘟起。   “老板行色匆忙,并未提起因由。”   习霂点点头,现在天刚亮而已,大哥只比自己早回来几个时辰却擦肩而过。难掩失望之色,耷拉着脑袋径自往竹林小楼那边走去。   其实习煜日夜兼程赶到家,还未喝口茶水就接到宫里暗卫密信,说是峯皇急招。暗卫已经在镖局蹲守几日,终于等到他回来。   这些年峯皇有事要么让暗卫传信要么微服出来见他,从不会召他直接进宫,这种小心谨慎是对他的一种保护。习煜听说要进宫面圣,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可是峯皇出事了?但暗卫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有去了才知道。   然而跟着暗卫从小门悄悄进了内皇城,进了皇宫之后却被内侍总管崔公公拦在了寝殿外头。   “习公子,皇上已经不眠不休等了整整五日。前两天还好,到后头就撑不住,受了风寒病倒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喝了药睡过去,还请习公子在偏殿稍事休息,皇上一醒,老奴立即通传!” 他也为难,但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峯皇的身体重要。   “崔公公可知所谓何事?”   “皇上五日前得了什么消息,出宫去了一趟,再回来就派人去召习公子。人没见着,这已经连着几日罢朝了……”   习煜眉心蹙成川字,到底什么事要峯皇不眠不休不管不顾就等着见他?跟着崔公公去了偏殿,如何也想不通,独自坐在那儿发愣。   这一坐就直接坐到第二天早晨。中间崔公公来了两次,除了送些茶水果子,都是说皇上用药后睡得沉,还未醒来。习煜看着透过窗棂照进来的晨光,正想站起来走动走动,就听见外面响起人声。   “参见八王爷……” 八王?是叫峯霖吧,峯皇那从小养在外面的亲弟弟,终于修行回来了?   “皇兄还未起?” 这声音好生耳熟!   “回八王爷,皇上受了风寒,昨夜服药后睡下,还未醒来。”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语气里暗含责备的意思,“皇兄历来身体强健,怎会病了?”   “这……” 崔公公委屈得很,皇上这几天心里有事,他们做奴才的哪能管得着,面上还是低头认错,“是奴才疏忽……”   “算了,我去偏殿等会儿,皇兄醒了立刻来叫我。” 说完就朝偏殿走来,习煜就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八王爷,偏殿……” 崔公公想要说偏殿还有人,这位习公子皇上藏得很好,被撞见似乎不妥,但那八王爷动作太快,话还没说出口,偏殿门就“吱啦”一声被推开。   “偏殿怎么了?本王还进不得……” 那位八王爷边说着边推开门,话音却在看清里面的人时戛然而止,然而这时想要退出去已经太迟。   “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林公子,哦不,应该是八王爷!” 习煜好整以暇,缓缓开口。   “习兄……这么早?” 林止尘讪讪,心里却想的是习霂眼巴巴往家里赶,没想到大哥却在皇宫里。   “阿霂回来了?” 习煜对于皇家的八卦不感兴趣,堂堂八王爷隐姓埋名行走江湖,好像也并没什么可稀奇的。他第一反应是既然林止尘回来了,那宝贝妹妹也应该平安归来了吧。   “阿霂已经回镖局了,这会儿不见习兄,估计正恼着呢。” 方才城门口分别,他这儿是浓浓的离别之情不舍之意,那厢却是藏都藏不住的兴奋,林止尘开口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味儿。   被林止尘这么一说,习煜心里越发焦急,峯皇还没醒?   “习兄等着见皇上?” 一大早就进宫来,真是稀奇。   “是皇上召见,昨夜就来了。” 意思是待会儿你别插队!   林止尘嘴角抽抽,在殿内软榻上歪着坐下,没再搭话。 作者有话要说:  林止尘是前面提到过的皇室养在外面的八王爷, 有小天使猜到么?嘿嘿。 ☆、第四十一章      习霂没精打采走在院里竹林间,想着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师父在南海如今恢复得怎么样,那毒性是否还会留下隐患,毕竟老人家再武功高强内力深不可测也是到了古稀之年,经不起如此多折腾。   此时晨间有风,竹林被吹得沙沙作响,淹没了其他一切动静。本就心不在焉的习霂也没注意到有抹粉色的影子随着她的步伐在竹枝间穿梭。   大概是见下面的人老也不发现自己,身轻如燕悬在竹枝上的人终于忍不住轻呼,“阿霂!”   谁知习霂在家里警惕性如此之低,此刻正魂游天外连被叫出名字都像是听不见似的。上面的人无奈,张开双臂,如蝠一般从高处飞下,正正落在习霂身后,单手伸向前,箍住她脖子,“打劫!”   习霂被响在耳边的一声高呼震得浑身一颤,打劫?在震锋镖局后院?这贼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过这声音分明是个女子,好生耳熟!   垂眼看看环过自己脖子,柔似无骨的纤细小臂,感觉到后背若有似乎顶着的两团柔软,习霂终于反应过来,随即展颜,“甄儿姑娘!”   后面的人闻言满意地松开手,轻轻拍了拍习霂细嫩的脸蛋,“阿霂还未忘记我,甚好!”   习霂转过身,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灵甄儿比起上次初见时变化颇大。上次的轻纱红裙变成了粉红襦裙,上次露出大片嫩白胸脯的大胆装扮变成了保守的竖领遮过锁骨,上次眉心妖艳的一抹朱红也消失不见,脸上不施脂粉,素雅可爱。   “甄儿姑娘跟上次很不一样……” 还是忍不住道破。   灵甄儿瞬间羞红了脸,娇嗔瞪向习霂,扭捏道,“习大哥不喜欢之前那样……”   习霂先是傻眼,后又立马明白过来,这姑娘对自家大哥从第一次见面似乎就有那么点儿意思,没想到一同回了一次火灵岛,现在连穿衣打扮都要按着大哥的喜好来了。   面对这位未来的准嫂嫂,习霂一张小脸瞬间笑咧,“甄儿姐姐这是跟着大哥一起回来的?” 称呼立马从姑娘变成姐姐,其实灵甄儿不见得年纪比她大。   说到这儿灵甄表情微变,在习霂看来是混杂着羞赧和忧愁 ,就听她小声开口,“习大哥不带我,我自己悄悄跟出来的……” 说到后面声音小如蚊蚋。   原来如此,就说大哥不是那么开放的人啊,去一次人家地盘就把人家闺女给带回家来,明显不是习煜的作风。看来小姑娘还是单相思阶段,习霂自己的事情糊里糊涂,看旁人的感情之路却机灵得很。   “甄儿姐姐,我师父情况怎么样?” 不过习霂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自己师父。   “阿霂放心,玄谟老……啊,玄谟老前辈毒性已清,身体完全没问题,我爹留他在火灵岛调养些日子就好。”   其实灵甄还以为玄谟老鬼在的话,习煜也会一直陪着,心里还暗暗高兴了几天。谁知道他心里惦记着玕城这边,玄谟毒性一清就忍不住往回赶。最开始自己死乞白赖要跟着一起,谁知习煜大冰山死活不肯,自家老爹也不放心,最后还是瞒着所有人偷摸着出来的。   这话跟习煜的信里没什么差别,习霂心里叹口气,就算大家都说没事,但不能亲眼见到还是心里惴惴。只希望老头子快点康复,早日回来玕城,恐怕只有见到人她才能真正放心。   “甄儿姐姐这次跟来,我哥现在还不知道吧?”   提到这个,灵甄双目发光,“他知道!” 跟出来一路,从南海登陆之后估计习煜就发现身后跟着人,不过他着急回玕城,并未刻意停下来。   “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后面跟这个人呢,哈。” 灵甄一脸与有荣焉,最让她开心的,还是习煜没有赶她,说明什么呢,说明她还是很有希望的。   习霂了解自家大哥,不过见灵甄独自沉醉其中,也不说破,搭上她肩膀,“来,在我屋坐坐喝杯茶,大哥应该快回来了。” 都出去了一个晚上,再不回来习霂就要忍不住出门找人了。   而这时皇宫里面,峯皇终于悠悠转醒。自从听到那个消息,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只想要快点见到习煜。   “皇上!您醒了!” 崔公公听到翻身的动静,一个箭步跨上前,果然见峯皇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吗?” 醒来之后不问时候不要吃喝,关心的就是人回来没有。   崔公公知道峯皇指的是习煜,连忙应道,“回来了,回来了!习公子昨夜一到玕城就被请来,正巧皇上刚睡下,奴才斗胆没有叫醒皇上,请皇上责罚。” 说着立刻五体投地,诚惶诚恐的样子。   峯皇并不责怪,知道这位崔公公是为他身体着想,这会儿知道习煜已经等了整晚,立马要支起身子起来,“他在哪里?”   崔公公赶紧爬起来,扶着峯皇坐起,“皇上莫慌,习公子就在偏殿等候,奴才这就前去传唤。” 说着将软枕垫到峯皇腰后,朝旁边的宫女递去一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将早准备好煨在一旁的素粥端过来。   “不过皇上先用点粥,这许多天没怎么进食,习公子见到皇上这样,指不定怎么担心呢。用点粥,再把太医院准备好的药喝了,习公子也才能安心。”   崔公公这话果然有用,峯皇微微愣神,便点点头。那宫女立刻上前小心伺候皇帝用粥水。不过峯皇病了数日,确实吃不下多少,简单喝了几勺,便要喝药,“可以了,快去!” 虽没有力气,但说这话时语气急切。   “奴才这就去!” 崔公公刚提起步子,又退回来,“皇上,今晨八王爷也回来了,如今跟习公子一同等在偏殿,这……” 他知道恐怕皇上要跟习公子说的话不那么简单,八王虽然历来跟峯皇亲厚,但他这次也拿不准峯皇是否愿意让八王也知道。   “小八也回来了?” 峯皇却没有皱眉,“让他一起来吧。” 这些事并不需要对小八隐瞒,相反,他们年纪接近,互相之间有个依仗也是好的。   崔公公得了指令,心头一松,这才笑着退出去。   偏殿里的两人相顾无言,都在心里琢磨着峯皇这是怎么了。林止尘,现在应该叫峯霖,他要向峯皇回禀的无非就是这次的江湖案子,碧汐宫从中的纠葛,以及朝廷中肯定存在的内奸,但这些事情如今似乎都可以稍稍压后。   他跟峯皇年纪虽然差得有点大,但小时候同胞兄弟的情谊不比一般,峯皇对他更是无话不说信赖有加。因此对于习煜这个得力助手,峯霖是十分清楚的,突然这么着急要找人,还把自己都急病了,这背后的秘密,呵,峯霖觉得莫名兴奋。   就在这时崔公公一双小脚架着圆润的身躯急步走来,习煜与峯霖同时站起。   “皇上醒了?”   “皇兄醒了?”   崔公公见这两位对峯皇的关切都没半点儿掺假,深感欣慰,“唉,皇上刚醒,传二位过去呢。”   习煜与峯霖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我们一起?”   “对,皇上说二位一起。”   听崔公公这么说,习煜倒是还好,但峯霖就摸不着头脑了,他们两个的身份说实话就是云泥之别,峯皇居然一点不避讳,要同时召见?心里打着鼓,面上却还是挂着笑意。   “习兄,请!”   习煜不跟他应付,举步跟着崔公公朝峯皇寝殿走去。   峯皇的寝殿循照皇室惯例,十分宽敞,屋顶极高,但其内并无许多摆设。偌大空间里只有简单几样零零散散,龙床在中间显得孤零零,说不出的萧索。   空气中弥漫着药草苦涩的气味,混杂着安神的香料熏熏绕绕,倒是跟峯皇一贯的清淡性子相得益彰。殿内除了一个伺候汤药的宫女,别无他人。   门口响起动静,峯皇立刻按下宫女喂药过来的手,支起脖子朝门边看去。   于是习煜跨进殿内,就看到峯皇略带病容的脸,眼窝深陷,显得眼睛都大了几分,此刻闪着习煜看不懂的光辉,视线一直追随习煜从门口走到床前。   峯霖在后面跟着进来,见皇兄从头至尾都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看向习煜的表情竟然有些期期艾艾,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有种自家皇兄是在看心中挚爱的感觉?   下意识偷瞄习煜的表情,见他也是一脸不知所措,才稍稍安心。这要是皇兄跟习煜有点儿什么,让他和习霂多尴尬呀。虽然习霂那边八字还没一撇,但峯霖很是自信。   人已经带到跟前,崔公公朝那宫女看一眼,对方识趣,收拾了药碗就匆匆退下。   “皇上,奴才在外面守着。” 不等峯皇反应,就老实躬身出去,将殿门轻轻合拢。   此时殿内就剩下他们三人,而峯皇还直直盯着习煜的脸,这会儿竟似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要滚落而出。峯霖实在受不了这种静默,“皇兄?”    ☆、第四十二章      习煜见峯皇还是没有反应,朝前一步撩起衣摆单膝跪地,“参见皇上。” 他从前见峯皇,从来都不需要行跪拜之礼,这会儿他大概想借此让峯皇回神。   这招果然奏效,原本呆愣着的峯皇神情剧变,眼中将出未出的泪水滚落下来,挣扎着就要起身将地上的人扶起。   “煜儿!”   这一声叫得习煜与峯霖两人同时一颤,但峯霖还是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将人按住,“皇兄!” 瞪习煜一眼,“还不起来!”   见峯皇这个样子习煜有一瞬恍惚,这是怎么了?不过还是立刻站起身,垂下眼帘不去看峯皇狼狈的样子,有些犹豫地开口,却是毕恭毕敬一板一眼,“皇上,不知急召所谓何事?”   峯皇这才缓过神,轻拍峯霖按在肩头的手示意他没事,又用拇指抹去眼角的水渍,单手在枕头下摸索,片刻后寝殿里响起一声短促脆响,像是机关打开的声音。   峯皇清清嗓子,手指着床榻下方一角,“霖儿,帮我打开。”   峯霖这才发现,刚才的脆响却是从木床下方发出,峯皇手指的那处雕龙木面微微突起。躬下\身一摸,那是个暗格,将木格子轻轻抽出,里面有一个长条形的小匣子。   将小匣子捧到峯皇面前,就见他颤抖着手将匣子朝着习煜的方向轻轻一推,“打开看看……” 话却是对习煜说的。   习煜满腹疑问,却还是老老实实按着峯皇的吩咐从峯霖手中接过匣子,打开后见里面有一幅卷轴。抬头看峯皇一眼,对方朝他点点头,于是小心将卷轴取出,缓缓展开。   卷轴不大,却是有些年头,两层的绢布已经有些微微泛黄。这是一幅画,是一幅肖像,当卷轴展开,画中人隔着时空却依旧妍丽的面孔栩栩如生出现在眼前时,峯霖发誓他看到习煜瞳孔瞬间散大又猛地收缩,拿着卷轴的手都不可抑止地开始轻颤。   “这是,这是……” 习煜此时仿佛失去言语的能力,脑中早就尘封的记忆碎片被一股狂风吹起,肆意翻搅,割得他头痛欲裂。   峯皇见到习煜的反应,更加确定之前所想,此时也激动不已,抓着床沿的手骨节分明,紧绷得青筋毕现。而看向习煜的眼神更加殷切期盼,就等着那个字从他口中说出。   “娘……” 习煜终于找到那个字,这个他一辈子也没叫过几回,这个从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的字。   习煜以为自己都忘记了。也许是当初年纪太小,毕竟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还未到开蒙的年纪就流落街头,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果腹,如何活下去。   也许艰难困苦的日子太多,将过去都淹没磨灭掉了,小小的孩子不愿意去回忆曾经可能是幸福的日子。   但当这卷肖像在面前展开之时,那被刻意遗落的记忆还是蜂拥而来,这张美丽温柔的脸,自己曾经唤作娘亲。娘亲轻柔的抚摸,温暖的怀抱,娘亲嘴角慈爱的笑,一一再现,模糊而清晰。   然而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与娘亲分开,也不敢去想为什么娘亲没有来找他,任由他幕天席地几次三番险些命丧街头。再见到这张记忆深处存在的脸,习煜红了眼眶。   “煜儿,” 峯皇抓着峯霖的手终于下床站起来,走到习煜面前。他好后悔好自责,当初第一次见到习煜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现在看来,习煜与画中人两相对应,分明极其相似。   峯霖终于看出来了,原来皇兄那看情人的眼神自己并未分辨错,只不过他是透过习煜看到了习煜的娘。此时探头看看习煜手中的肖像,确实跟他本人有三分相像,若习煜同为女子,估计得更像七分。原来习煜与峯皇还有这等渊源,这世界真是奇妙。   习煜抬头盯着眼前的峯皇,声音都有些不稳,“皇上,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有我娘亲的肖像?”   “你可记得第一次相遇?”   “记得,后来知道您是得到消息前去找人?”   峯皇点头,“我得到消息,去找的人就是你娘……” 摇摇头,“可惜,只是个骗局。我从头至尾都被骗得好苦!早知道……早知道她那时怀有身孕,我定第一眼就将你认出来!”   已经说到这份田地,峯皇不再犹豫,将事情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当初峯皇无意夺嫡,刻意将自己置身事外,只想守着他的爱人,也就是画中女子过安稳日子。可惜旁人却不信他真的愿意放下权柄,几次三番暗中陷害。终于有一次有人夜闯王府意图行刺,那日机缘巧合峯皇被宫中急召并未在家,回来就被告知王妃被人掳走生死不明。   那时二人之间未有子嗣,峯皇也不知道王妃其实已经有孕在身。不间断派人寻找,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虽然心里明白爱人多半凶多吉少,但峯皇并未放弃,后来参与王权之争直至登基之后也从未停止搜寻。   如此匆匆二十年过去,每每有相似的人出现,峯皇都要亲自跑一趟,五年前与习煜相遇也是因为这个。那之后却一直没有音讯,直到前些天,专门负责此事的暗卫带回消息,说找到了二十年前同王妃一起失踪的丫鬟。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鬟,峯皇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能抱有太大希望,怕又是恶人设的圈套,由暗卫层层把关之后,峯皇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连夜出宫去见了这个丫鬟。   没想到这次却是真的,那丫鬟已经病入膏肓,临终之时想到王妃的事耿耿于怀,这才央求家人透出消息,将峯皇的人引来,为的就是在死前将藏了一辈子秘密告诉峯皇。   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中年女子,峯皇眼睛终于亮了,虽然变化极大,但他还是能认出来,她的确是当年常在王妃左右服侍的丫鬟。那夜王妃被掳走,这丫鬟也跟着失踪了。   原来那夜刺客发现目标不在,将矛头转而对准了峯皇的爱妃。当时这小丫鬟贪生怕死却也激灵,在对方要下杀手之时高喊饶命,说与其杀了王妃不如掳走今后还能以此要挟峯皇。又说出王妃对峯皇如何重要云云,最终那此刻被说动,将王妃与她一同掳走。   对方最开始将两个女子关在城内一处官员府邸,峯皇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去朝廷官员家里找人。王妃生性高洁,做阶下囚不如自我了断,但就在这段时间王妃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王妃也是如此,她自己这条命可以舍弃,但腹中骨肉必须要保全。为了安全生下孩子,她故意将身孕之事透露出去,果然关押她的人觉得多一个亲生骨肉,这个筹码只会更大,竟派人照料,让王妃顺利产子。   而那丫鬟一直被留在身边服侍,她运气极好,勾搭上日常前来送饭的小厮,虽是被软禁,但连带着王妃母子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   就这样王妃带着儿子被囚整整三年,这期间通过那丫鬟多少得知点外面的消息,知道夺嫡之争已到关键时刻,也知道自己和儿子快到了分别之时。她深爱着峯皇,也深爱着他们的骨血,她不愿自己和儿子成为峯皇的负担,这个时候必须做出抉择。   王妃的抉择很简单,她只央求那丫鬟将儿子悄悄送出去,找到时机让他认祖归宗,而她自己,是要死在这个囚笼里的。那丫鬟自己也想要同小厮远走高飞,带着三岁的小孩子一起,也算是还了王妃多年善待她的恩情。   后来丫鬟逃走了,王妃自缢身亡。再没有把柄可以威胁到峯皇,峯皇自己甚至不知道王妃死前还为他留了血脉。丫鬟逃出来后正值玕城王权纷争最乱的时候,无法找到机会将孩子送回峯皇身边。   后来她那小厮情人惹上官司,生活窘迫之时也顾不上前主人的儿子,趁着上街装作不经意,将小孩子丢在了街头。那小孩,当然就是习煜。   小丫鬟变成了老丫鬟,也再嫁作人妇,如今生命走到尽头,想起被她丢弃的孩子,想起自缢的王妃,必须要将一切说出才能安心咽气。在对峯皇说出实情后,果然眼睛一闭,放心离去。   峯皇从宫外回来后一直浑浑噩噩,一切都能解释得通,初见习煜时那种熟悉的感觉,细看下熟悉的五官,吻合的年纪,他只恨自己没能早点认出来,又白白耽搁了五年。   直到习煜对着爱人画像叫出那声娘,峯皇憋闷在胸口的那股浊气才缓缓消散。等着习煜回来的这几天,各种彷徨不安,虽然已经很确定但又怕当年仅仅三岁的小孩无法认出画中人,那样的话要他怎么跟他解释?   “煜儿……” 我是你的父亲,峯皇心中有愧,说不出口。   “你是我,父亲……” 习煜听到最后已经包不住热泪,没想到活了二十年,竟然还能找到至亲。这一声父亲,不是问句,而是发自内心的沉沉呼唤。    ☆、第四十三章      父子间的感情虽然迟来了二十年,但血浓于水的羁绊抚平了时间来带的疮口。何况近五年来峯皇对习煜极其看重,习煜早就潜移默化间将这位长辈看做亲人,所以才会如此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当然,都是大男人,各自红了眼眶流了热泪便也收住。习煜历来老成持重,峯皇也是居高位之人,况且还有峯霖在旁。   “哈,那习兄岂不是要叫我一声皇叔?” 峯霖笑着出声,打破一时间父子相认带来的悲喜气氛。   习煜不动声色抹去脸上泪痕,眉梢微微上挑,“那是当然,皇叔!” 加重后面两字,以后妹妹也跟着差了一辈,挺好。   这语气奇怪得很,峯霖脑子一转,立刻反应过来,这妥妥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啊,后悔不迭之时就听峯皇接过话头。   “煜儿,你我父子得以相认,我甚是欣喜,但是……” 峯皇斟酌片刻,还是开口,“但是,我并不打算公开你的身份。”   按理说习煜要是认祖归宗的话,是元王妃嫡子,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按照立嫡立长的规矩,就是太子,今后是要继承大统的。   “你可怨我?”   习煜听这话却是一笑,“孩儿正要同父亲说,您是我的父亲,我们彼此知道即可,不需要什么身份。”   其实父子俩是真正的心有灵犀,此时话一说开相视而笑。   峯皇的考虑有两点,其一,如今朝局不稳,外族时刻觊觎,这个时候公开习煜皇子的身份,无异于将他挂在风口浪尖,恐招来杀身之祸;其二,峯皇自己一生孤苦,深知做皇帝的不易,习煜性格属于江湖不适合被困在宫中,这是做父亲的在真正为孩子考虑。   而习煜自己并不是追名逐利之人,比起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他宁可守着妹妹,守着玕城的产业逍遥一辈子。峯皇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   峯皇点点头,又转向峯霖,“霖儿,你我虽为兄弟,但因着年纪差异,我也一直视你为亲子。”   “如今与煜儿相认,名义上虽为叔侄,但我希望你们能将彼此当做兄弟,今后不管我在,或是不在,都能相互支持照应。”   “熙儿……虽才十岁,也是你们的兄弟,我若不在了,这江山还是给他。” 峯熙,是峯皇与皇后的独子,过了年也才十一岁。习煜不会觊觎江山王位,峯霖也从无此意,峯皇若是去了,这摊子只有峯熙担起。   习煜听着峯皇絮叨,不知道是不是病中之人爱胡思乱想,听他竟隐隐有交代后事的意思,忍不住皱眉,开口打断,“父亲,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皇兄,这些还是留待今后您自己跟熙儿说去吧。” 峯霖也适时开口,“我这次回来正事还没说呢。” 在兄长面前,峯霖说话的语气十分随意。   峯皇这些天躺在床上,心里总是不踏实,之前想着是因为盼子归来相认,现在那股不安却还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不自觉的就想要跟大儿子和亲弟弟将之后的安排说清楚。被二人一阵“数落”,也道是自己年纪大了,爱胡思乱想,便不再去纠结。   “霖儿这一趟可有收获?” 顺着峯霖的话问。   峯霖便将一路所见事无巨细道与峯皇听,当然,习煜还在这儿呢,便将跟习霂有关的细节略去。想着回头有机会单独跟皇兄说说自己对未来婚事的想法。   “果然如此,朝中有奸人!” 之前诱他出宫行刺就定是内部有贼,不然不可能将他微服出巡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是我从碧汐宫叛徒身上搜出来的,皇兄可曾见过?” 峯霖将从阮傑身上找到的那个玉狮子递过去。   峯皇翻来覆去仔细查看,“并未见过。”   倒是在一旁的习煜接过去看了两眼,“这东西,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让我回去想想。”   “那便暂时由煜儿收着吧。” 峯霖这声煜儿叫得极其顺口,本来就比他要大上几岁,如今辈分又高了一节,一点不理亏。   习煜斜眼看他一眼,摇摇头也不说什么,却又突然想起来一点,“你之前说几次行刺你们的黑衣人,详细说说看什么打扮?”   峯霖立即将那些刺客装束,武功路子,使用兵器一一解释。   说完就见峯皇与习煜对视一眼,“果然是同一批人!” 习煜第一次出手救下峯皇时遇到的就是这批杀手。   峯皇这时已经坐回床上,听完狠狠捶床,“真是胆大包天!” 这批人之前若说还是小心谨慎,现在就可以算是肆无忌惮了。   峯霖听习煜说了前事,眉心蹙紧,“皇兄这段时间要多加小心,暗卫不要离身,禁军那边叫薛白加强城防。” 想了想,又补充,“可否将三边驻军统领暂时召回?”   对方越发张狂,甚至不怕暴露行迹,这说明有恃无恐。只怕之前奸计不成,又有后招,怕就怕对方直接对峯皇出手。   握着兵权的五人,谁都有可能,还是要召集起来掌控在手中才好。禁军统领薛白本就在玕城,定远大将军姬言鼎也在前些日子班师回朝,就剩下东西北三边军。虽然这一举动很可能会打草惊蛇,但同时也可打乱对方阵脚,总体说来也比事到临头任人宰割好。   “需要想个幌子才成。” 峯皇之前病气缠身,现在儿子也认回来了,陡然间精神起来,谈起国事更是双目发光,“这个交给我,一会儿还要上朝,你们都是长途跋涉,先回去修整修整。”   “父亲,您的病?” 这就要去上朝,习煜还是有些担忧。   “无碍,都是急出来的,这会儿早就药到病除了!” 一语双关,说完峯皇自己就哈哈笑了。   “那我们先行告退。”   避开耳目从角门出了皇宫,习煜见峯霖一直跟着自己,转过去对他说,“那玉狮子,查到消息我会通知,消息送到皇宫么?” 八王爷人是有这人,但十几年不在玕城,并未设王府。   峯霖会意,“煜儿无需担忧,我在东城门边儿上购置了一处宅子,有事叫人捎个信就好,我定然随叫随到。” 说着一脸得意藏都藏不住,当然这也是他没有刻意要遮掩的意思。   习煜额角直跳,东城门边儿上,一面就是震锋镖局,那一块儿的空宅子,不就是自家正对面。这人,对他那宝贝妹妹真是打算盯住不放啊!得赶紧回去好好审问审问,但愿这一路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唉,都是自家师父造的孽!   二人一路走回东城门,在震锋镖局门口终于要各回各家,习煜脚都跨进镖局大门了,又被峯霖叫住,“煜儿!”   “忘了跟你说,出了皇宫,我还是火灵岛的林止尘。” 眼神瞄一眼镖局里面,“阿霂那边,我自己会说。” 意思是你别在习霂面前乱嚼舌根。   习煜这回忍不住了,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头也不回进了镖局。不过这件事情上峯霖多虑了,习煜巴不得妹妹从此跟这人彻底隔绝,怎么还会在她面前主动提起。   见自家老板回来,镖局里的人立刻上前禀报,说小姐天刚亮就回来了,这会儿回了后院休息。习煜点点头,也不先回自己屋子,径直就往习霂竹林小楼那边去,边走还边吩咐,让派几个小丫头准备好浴桶热水,直接送到习霂房间去。   自从习霂出门,小楼的下人都被遣散,这次回来匆忙,也没特意叫人看着听候差遣。以自家宝贝那习性,这么远回来,定是倒头就睡,还得靠他把人拉起来,下面的人才好施展“拳脚”。   谁知这次习霂却给了他个意外。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小楼二层传来嬉闹声,是习霂的声音,还有一人?想想一路尾随而来的人,习煜了然,兀自摇摇头,走了进去。   走到楼梯转角,楼上二人的声音越发清晰,习煜皱皱鼻子,隔着这段距离都能闻到浓郁的酒味。   “这算什么!我告诉你,我还见到过……” 是习霂神神秘秘猥猥琐琐地在说话,后面半句是低声在灵甄耳边悄悄说的,习煜听不见,但随即就听灵甄含糊不清一声惊呼。   “真的!?阿霂你真本事啊!!” 之后两个小姑娘又是唧唧嗡嗡埋头说着什么,瞬间又爆出大笑,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这么热烈,但明显是喝高了。   “咳咳……” 习煜看着茶室里歪歪斜斜扭在一起的习霂和灵甄,很有些头痛。   突然的声响让正兴高采烈的二人如被点穴一般静止在那里。习霂睁着醉眼,见到大哥回来了,有点蒙,第一反应是偷着喝酒这次要完蛋!   而灵甄见到习煜那张俊脸,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爆红,又立马意识到现在自己这副狂放的模样,掩耳盗铃一般悄悄将手上的茶壶放下,收拢双腿,还轻轻扯一扯裙摆。   习煜这才发现,她们在茶室喝酒不说,居然还用的是自己送给妹妹的那套珍爱的茶具!额头青筋突起,大喝一声,“习霂!”    ☆、第四十四章      习霂本来是要邀请灵甄喝口好茶。此时玕城正值初秋,摆在房间里的盆景桂花已经陆续绽开小小金黄,煞是可爱。闻着幽幽的香甜味道,习霂想到曾经背着大哥藏在床底的一坛桂花酿。   桂花酿浓稠甘甜,又不易上头,女孩子饮酒最爱这口。习霂想着,此情此景,她和灵甄,不正是好姐妹品一品美酒佳酿的好时候?   习霂慷慨拿出私藏,拉着灵甄在茶室席地而坐,也不用找酒具,那套入手圆润可爱的茶具用着正趁手。同灵甄二人从火灵岛风貌聊到玕城见闻,从林止尘聊到习煜,这还算正常。   到后来习霂就开始分享她从小在如意楼偷师见到的那些旖旎缱绻,把从小在海外长大,被保护得对于那方面极其单纯的灵甄听得面红耳赤。酒甜喝着一杯接一杯,最后灵甄喝到兴起,居然丢掉小巧的茶杯,直接用上了茶壶!   灵甄也没想到习煜会在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平生最放浪不羁的一面在心上人面前暴露无遗,此时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去。   习煜一声爆喝,习霂终于从点穴状态中回神,一个打挺从地上爬起来,“大哥!” 这是既惊讶又惊喜的一声。也许是酒后思维比较混乱,这会儿也忘记偷着喝酒怕被骂的事情了。   “大哥……” 接着又是一声叫得却十分委屈可怜,尾音拖长,直把习煜方才的恼怒都给赶出了九霄云外。却不是习霂故意装出来的,见着分别多日的亲人,这段时间在外担惊受怕所有的委屈愁肠都一股脑涌了上来,也不避讳有外人,扑上去就将习煜抱紧。   习霂个子不矮,侧着头扑在习煜身上却只到他胸口。习煜被突然撒娇示弱的妹妹扑个满怀,先是有些无措,随即又放松下来,手在她背上轻拍,下巴抵着她毛绒绒的脑袋,放柔语气,“我回来了。”   灵甄看着二人兄妹情深,不知为何鼻梁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儿,仿佛连酒都立刻醒了,站在那里低低叫了一声,“习大哥。”   习霂这才想起未来嫂嫂还在,立刻放开习煜,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又恢复脸上明媚的笑意,带着点轻微鼻音道,“大哥,你怎么能放心让甄儿姐姐一个人找来!” 这是在帮着灵甄说话了。   灵甄闻言,立刻站过来,拉着习霂衣袖,“阿霂!是我自己要来的。”   毕竟火灵岛这次救了自家师父,习煜十分客气,“甄儿姑娘,这次出来令尊可曾知晓?”   灵甄支支吾吾,“一开始……是不知道的,现在……肯定是知道了。” 她那点心思,当爹的肯定清楚。   “正好,方才遇到了林公子,我送甄儿姑娘去林公子那边吧,他定会安排向火灵岛报平安。”   这时习煜吩咐送热水过来服侍的小丫头们抬着浴桶上来,习霂一看就知道是贴心的大哥为自己准备的,大眼睛狡黠一转,“对,大哥你快送甄儿姐姐去吧,不要耽搁我沐浴!”   两个姑娘都不知道林止尘现在就住在对面,一个想着撮合一对璧人,一个想着跟心上人单独相处,欣然答应。谁知跟着习煜短短一路走出震锋镖局,羞涩间一句话都还未说出口,灵甄就发现对方停在了隔着街的一处高门大户台阶前。   “甄儿姑娘,在下就不送进去了,林公子就住在此处。”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就转身回了镖局,留下灵甄看着面前并未挂匾的大门独自跺脚。   当天夜里,林止尘又趁着夜色独自进了一趟皇宫,跟峯皇二人来了场亦兄弟亦父子的对话。第二天早朝之后,宫里就传出了两个大消息。   第一条与前些日子的战事有关,峯皇决定要犒赏三军,为战死的兵士开坛大祭。不仅要召回三边军大将,还要请西渡正宗高僧前来主持法事。   第二条却是皇族私事,离家十五年的先皇第八子,今上胞弟八王爷峯霖学成归来正式入朝。在王府建成之前暂居皇宫,打破了成年王子必须离宫开府的规矩。峯皇同时封八王为太子太傅,让十岁的太子峯熙跟着他习武。   偌大玕城立刻被紧张又轻松的双重气氛笼罩。   政治敏感者立刻嗅到了峯皇要整饬朝纲的意图,这次边军将领召回,大祭之后接着而来的肯定就是边防换防,说不定兵权归属就要重新洗牌。一时间阴云密布人心惶惶。   而那日早朝之后,在群臣面前首次亮相的八王峯霖立刻成为了街头巷坊小女儿老大妈争相议论的风云人物。身份地位差得远的也就交头接耳暗自意\淫一番,有适龄女儿的名门望族官宦人家却立即忙碌走动了起来。   这位八王爷年纪不小,据说已经二十有五却一直耽于武艺,未曾婚配,长得那是不逊于峯皇的偏偏美男子,名副其实的峯国最后的皇室白金王老五。当然,这位美男子的消息在习煜刻意阻拦之下与习霂失之交臂。   然而,咱们的八王爷岂会坐以待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这不,不过几日,习煜就接到父亲大人传信,“时值中秋佳节,为父甚是思念吾儿,望吾儿携妹共赴秋宴,合家团聚。”   放下密信,习煜心里清楚,父亲想儿子是真,八王爷要在妹妹面前亮相也是真真的。只得一声叹息,吾家有女已长成,藏都藏不住。   也是时候要向妹妹坦白自己的身世了。找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习煜莅临竹林小楼,看望被禁足的宝贝妹妹。   见习煜进来,被迫穿着繁复襦裙,打扮得颇具小女儿情态的习霂趴在书桌前蔫蔫地抬起眼皮,“大哥……” 怎么想起独困深闺的小妹来了。开口怨气十足。   妹妹这副样子,习煜却看得兀自想笑,心情愉悦,原本还不知如何开口,现在却只想开门见山,“阿霂,大哥有件事要告诉你。”   习霂一下子坐直身子,大哥这一脸有大事要说的神色,不免好奇,立即竖着耳朵,做洗耳恭听状。习煜挑着事情梗概将自己身世简单说清楚,就见习霂眼睛睁得圆圆的,“怎么了?”   “大哥!原来你也是个皇子王孙!” 最近遇到的皇子是不是有点多?习霂抓抓脑袋,不得不感叹自己运气是不是太邪门了。   “也?” 难道林止尘已经自曝身份了?   “对啊!” 最近被禁足,习霂也懒得告诉大哥这段时间的详细经历,瞧一眼对方神色,将与碧汐宫主曲闻歌的相遇说了,“虽是前朝,那也算是皇子王孙了吧。”   这一段林止尘之前刻意忽略,现在听妹妹说起,习煜心里抓得紧紧的,自家宝贝妹妹,怎么净是招些这种人!心情陡然晴转阴,习煜不想多言,“中秋那日随我进宫赴宴。” 转身要走,又冷冷留下一句,“还有得你吃惊的!” 哼。   同习霂被自家大哥禁足刚好相反,灵甄的待遇就要好得多。林师兄特别支持师妹对习煜的感情攻略,三天两头怂恿灵甄去对面串门。只可惜习煜有意回避,硬是叫灵甄次次扑空。于是一对师兄妹,都巴巴的望着中秋家宴快点到来。   八月十五仲秋夜,月明星稀好团圆。皇族秋宴设在后花园莲池边上,夏末开败的残花已被花匠收拾干净,开阔的水面平静无波,映照着淡淡的月光。   峯皇说的秋宴,真的只是家宴,宫里的只有峯皇带着小太子峯熙,宫外的有习煜领着妹子习霂,姗姗来迟的还有峯霖带着师妹灵甄。连峯皇后宫的皇后与皇贵妃也只是早早得了金银首饰赏赐,并未受邀赴宴。   峯熙虽是皇后独子,但对于这个当时唯一的子嗣,峯皇十分尽心。从小就接到自己身边养着,三岁便早早开蒙,聘当朝大学士教习诗书学问,峯皇现身说法教授为君之道,现在又有皇叔亲自指导拳脚,完全是按照未来帝王的标准来培养。   因此虽然才十岁,峯熙却是少年老成,面上看不出年龄特有的稚嫩,连身量也比寻常孩子高出许多。见到习煜与习霂走来,也并未露出异样神色。峯皇早就将习煜这个大哥的身份相告,他也知道这个大哥只爱跟金银打交道,对权柄无意,这样相见心里并无半分怨愤,但也无兄弟相见的喜悦与兴奋。   倒是习霂远远看到月色下的美大叔,开始感叹岁月不饶人,当年温润如玉的人,多年孤独加上政务繁忙,也被生生磨出了岁月痕迹。不过美人就是美人,鬓生白霜又如何,还是一样好看。   “父亲。” 习煜还是改不了口,在他看来,父子就是父子,不用贴上皇室那层标签。   “煜儿,来,这是你熙弟。” 今夜家宴,峯皇循着儿子,舍去皇兄皇弟的称谓,“熙儿,这是你大哥!”   习煜与峯熙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看得峯皇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兄弟,性格都如此相像。   顺杆爬的习霂也咧嘴一笑,虽然被习煜收拾得人模人样,但开口就漏了底,“美大叔原来是大哥的爹爹!哈哈,这缘分,挡都挡不住!”   峯皇不以为忤,轻轻点上习霂圆润的鼻头,“阿霂说得对,这缘分,挡都挡不住!”   峯熙早就发现新大哥旁边这个存在感颇强烈的女子,听她开口说话,微微侧头打量,一双眼睛这才稍微露出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好奇。    ☆、第四十五章      峯皇注意到小儿子,开口介绍,“这位是习霂姐姐。” 之前也私底下说过,是习煜认的妹妹。   “你就是大哥的弟弟?” 习霂也打量眼前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小子,眉眼笑得弯弯如画,“小熙是吧?来,叫姐姐!”   峯熙心想,这女人胆子真大,对着当朝太子让叫姐姐……不过宫里的女人都是轻柔如水的,峯熙第一次见到这样无拘无束的真性情,心里也生出好感。朝她点点头,比对着她大哥还多了一句,“阿霂。” 姐姐二字自然省略。   习霂也不介意,看着半大小子还有些粉嘟嘟的脸蛋,却硬要学大哥装出一副冰山脸,手心痒痒,抬手就在对方脸上一捏,“小熙真不乖!” 说完嘻嘻哈哈独自笑成一团。那笑声太纯粹,惹得在场几人除了峯熙都笑了。   这时崔公公在拱门边唱声,“八王爷到……”   习霂闻声回头,今晚还有位八王爷也是临出门前习煜才告诉她,此时不免好奇。就见长身玉立一人当先从拱门处走出,紫底金边暗云纹锦袍,白玉腰带青金石发冠,鬓角整齐锋利,一双鹰目在月色下闪着灼灼金光。不是林止尘是谁!这到底是什么运气,认识的人都是皇子?   怔愣间对方已经走到面前,“阿霂,”这一声十分响亮,又突然俯身,压低声音在习霂耳边吐气,“几日不见,本王甚是思念……” 潮热的气息合着暧昧的话语,硬生生把不拘小节的习霂给逼红了脸。   习霂心下又羞又恨,借着飘逸的裙摆遮掩,抬脚就往他绣着金丝的靴子上狠狠一踩,面上还迅速调整,挤出一个笑脸,越过林止尘,朝站在他身后的灵甄走去,“甄儿姐姐你也来啦!”   站在习霂旁边的峯熙耳朵极灵敏,听到皇叔调戏习霂,面上诧异一闪而逝,恭敬朝他行李,“皇叔。”   峯霖脚尖微痛,心里却甜得很,瞬间恢复道貌岸然,朝小侄儿满意一笑,又朝峯皇那边颔首,“皇兄,煜儿。”   这下一家人算是到齐了。   饭桌上大概只有习霂一人是潜心享受美食的,其余几人,峯霖盯着习霂酒一杯接一杯,始终眉眼带笑,都喝不醉的。习煜也盯着自家妹妹,一筷接一筷往习霂面前盘子里夹菜,同时还得防着峯霖动手动脚。   灵甄则盯着习煜,看着那筷子不停,多么希望那菜是掉到自己碗里。峯熙也盯着对面的习霂,这女人,吃相真难看,不过也很可爱。峯皇则盯着男女四人,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撮合。   “听霖儿说甄儿姑娘自幼在火灵岛长大,不知可否婚配?”   灵甄被峯皇突然的问话激得差点将口中饭菜喷出,努力咽下饭菜,擦擦嘴角,调整表情,眼神却一直不离习煜,“回皇上,未曾有婚约。”   峯皇若有所思瞟一眼习煜,“甄儿姑娘美丽善良冰雪聪明,可惜,我皇室都是儿子,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灵甄何等机灵,当即知道峯皇是有意要撮合,羞涩着垂下头。   “父亲,甄儿姑娘是八王师妹,这不跟皇家女儿一样。” 习煜装作不懂,出声就是泼冷水。   习霂是个在家里就没心眼儿的,这时鼓着腮帮子道,“还有我呢!美大叔也可以把我当女儿!不过当然就不如甄儿姐姐贤惠可爱了,喏?” 朝习煜挤眉弄眼。   峯皇立即拍手叫好,“阿霂说得对! 说起来阿霂跟甄儿姑娘差不多年纪,也是该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了。” 这顺杆爬的本事也是颇佳。   “父亲,阿霂的事有我看着,您放心。” 也是您别瞎操心的意思,习煜接话速度奇快。   “煜儿这话就差了,终身大事当然要当事人你情我愿,别人是强求不来,也阻挡不了的。” 峯霖话中有话,却也为峯皇搭了台阶。   “对,霖儿说得对,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年轻人自己把握。” 峯皇说了一圈没能讨到好,有些悻悻,还是不去操心那么多。之前峯霖找他说已经有心上人,说这次回朝之后让他不要操心给他指婚什么的,几番试探对方才坦诚看上的就是习霂。对于这弟弟的眼光峯皇一点也不怀疑,习霂人品相貌也是极好的,最后成不成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一顿中秋家宴吃得很随和很平民,短暂的安逸放松之后各自又将开始紧张忙碌。大祭法事定在九月初九,如今只剩下不足一月。明面上的安排,背地里的准备,容不得半点疏忽。   峯霖回朝之后在峯皇授意之下开始慢慢接管禁军。这支只有十万人的军队是玕城城防的肱骨,此前一直由薛白统领,现在峯霖来了,地位摆在哪儿,薛白退居副手也算不得委屈,再说禁军本就以皇室为大,禁军统领实质上不过是代管。   别的军队峯霖手伸不到那么长,但如今有了禁军里的实差,想要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就十分方便。几日下来峯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支禁军里面并没有那些黑衣杀手的痕迹。当然,背后的人不至于做得这么明显,那些豢养的死士多半是从军中挑选,隔离培养。   虽然没有直接收获,但城防的排兵布置,关键点的守备,峯霖都找机会换上了皇室暗卫,就算有意外也不至于临到头来腹背受敌。   而习煜那边对那玉狮子的调查却遇到了问题。那日得了玉狮子回去后习煜就反复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小东西,或者是见过与之相似的物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   习煜的直觉向来很准,感觉熟悉那就是一定在哪里见过,而且肯定是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他刚从南海回来,之前追着习霂跑了一趟江州,再之前就只在玕城,出入的无非就是震锋镖局,如意楼,喜乐坊。   而南海可以直接排除,他确实没有在火灵岛见过此物。江州之行十分仓促,大半都是跟师父在路上飞驰,武宗之上江湖门派各路人马众多,他不可能细看各人身上配饰,况且这种私物也不可能随身佩戴在显眼处。这样一来,兜一圈回来,肯定是在自家地盘上见过咯?   习煜当即就召集了三大产业的明面管事,将找寻与玉狮子相似之物的事情说了,让他们各自回去私下留意打听。一连数日却是毫无进展。   与习煜峯霖同样忙碌的还有灵甄儿。虽然习煜对她冷若冰山,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任由她怎么柔情攻略都视若无睹,满心满眼就只有自己父亲和妹子,但世上锲而不舍的人很多,灵甄就是其中最坚持不懈的代表。   之前反复琢磨习煜的为人,逼着自己投其所好装乖巧,几次下来却不见成效,灵甄决定做回自己,对习煜用温水煮青蛙这一套看来是不管用的,她就要来个火山撞冰山,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于是震锋镖局近来多了灵甄这么个常客,每日镖局还未开张就见一抹红色魅影越过墙头不请自来,习煜不出门的时候能一直待到日落西山才从正门大摇大摆出来。习煜出门的时候就跟背后灵一般,走哪儿跟哪儿赶也赶不走,习煜碍于峯霖那边关系,也不好反应过激,终究随她去折腾。如意楼的妈妈都以为习煜终于给他们找了个女主人。   这日习煜也没出门,在镖局后院书房里盯着手中的玉狮子发呆。吱喳一声,房门被打开,轻纱红裙的灵甄手上端着个托盘轻快地进来。   这几天习煜都习惯了,不出门的时候就是这样,早午晚三顿必定都是灵甄抢了下人的活亲自操刀,这还不算,晌午过后还必定有一次加餐,名曰午后甜点。若是不吃,她必定穿着清凉的在你面前晃悠,时不时白花花的晃你一眼,或是突然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出现在你面前一寸以内,搅得账本也看不进去,事也做不了。   因此这次习煜还是一如既往,虽不开口理会,但放到手边的东西还是不会拒绝,正想要放下玉狮子看看今天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吃食,就听对方娇滴滴颇含怨气地开口。   “这什么破东西,天天见你拿在手上盯着看!” 不会是外面哪个野女人吧!灵甄这些日子“想开”了,俨然将自己当做女主人一般,她的逻辑是管你油盐不进反正我把这窝给占了,总有一天你要缴械投降。   习煜照常不理,将玉狮子放在桌上,打开托盘上的盅盖,这回是什么软糕一类,居然是粉色的,不知道这女人又搞的什么花样。拿起一旁的调羹,正想要试试看,余光就瞟见灵甄走到书桌这边,直接捡起桌上的玉狮子。   “放下!” 习煜急了,这玩意儿自己研究好几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要是给这女人拿去还得了。   这一声有些严厉,平时一向斯文的人突然这么一吼,吓得灵甄手一抖玉狮子就抛了出去。习煜看着玉狮子在空中抛过的痕迹,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儿,伸手要去捞,却晚了一步。   不过没有玉石砸地的碎裂声,“噗”一声闷响,小巧的玉狮子奇迹般地掉进了托盘上的甜点里,那软糕一样的东西十分扎实,稳稳托住玉狮子。   习煜松一口气,将玉狮子捡出来,用方巾小心擦拭,看也不看灵甄一眼。   灵甄自觉差点做错事,心里却不服气,“不就是块玉!那么大惊小怪,吓死我了!” 瞥一眼辛辛苦苦做的梅花甜羹,那个玉狮子的印子丑丑的嵌在正中,要是习煜跟她发脾气还好,这么一声不吭将她当空气,脾气立马窜上来,“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算了……” 一把抓住就要摔。   这时却听习煜又是一声大喊,“慢着!”   灵甄抓着瓷盅的手将举不举僵在原地,这是舍不得?就见习煜双眼发光,盯着她手里的瓷盅脸上一丝丝爬满欣喜。    ☆、第四十六章      那玉狮子总是带给习煜熟悉的感觉,却老也摸不着头绪在哪里见过。如今被灵甄一通搅和,竟然歪打正着,让习煜茅塞顿开!难怪想不起来,自己见过的哪里是玉狮子,也不是什么其他物件,而是跟瓷盅里那粉色的软糕陷下去的痕迹一模一样的印痕!   这事情确实是最近发生的,在得到师父急信匆忙离开去找习霂之前,震锋镖局刚刚接到过一趟镖。说来奇怪,这趟镖目的地非常近,就是城外不足十里地的西渡山上的西渡寺,也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佛门西渡正宗。   委托人是城里一户富商,说是女儿年前在西渡寺上香许愿,年中就如愿以偿觅得如意郎君,这回是要出嫁了,特意准备了好些东西要捐给寺庙,其中不乏金银一类。富商忙着嫁女儿,说是腾不出人手来,也怕被贼人盯着,所以特意委托镖局跑一趟,路途虽短,报酬却不少,镖局自然乐于接手。   当时习煜听说还觉得稀奇,亲自看了一眼那几十个大箱子,现在想起来,那箱子封条上的封泥就是跟这玉狮子一模一样,只不过要稍微大些。   “西渡寺……西渡正宗……”   灵甄就看着习煜先是面露喜色,后来盯着甜点越看脸色越差,口中喃喃自语。   所以她这是办了件好事还是坏事?正摸不着头脑之际,习煜已经恢复正常,对着她勾了勾唇,“甄儿姑娘,这次多谢了!” 说完便提步走出去。   灵甄当然要跟上,见他先跟下面的人吩咐下去查前段时间嫁女儿那个委托人,又径直横穿大街,走到林府门前。这是要找师兄?   “习大哥,我师兄一早就出去了,他最近比我还忙呢!”   习煜脚步顿住,想想也是,这个时候肯定不在家。在林府前面拐个弯儿朝禁军北衙方向走,峯霖接管禁军十六卫,白日里应该多半在北衙。   “你要去找我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灵甄誓要跟到底。   但这时候其实峯霖却并不在北衙。   峯皇知道最近的动作势必会刺激到那幕后黑手,就怕他们狗急跳墙直接兵行险招。当皇帝的除了多派暗卫加强防护,还是必须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日日上朝。但峯皇在宫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却是年幼的太子。   太子乃皇后齐氏所出,皇后父亲齐必淳虽为左相,但年事已高,近年来权利多已下放,并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相反,后宫中另一个女人,皇贵妃姬皖宜虽膝下无子女,父族却是全是滔天。其父姬言鼎掌控者中央军,也叫定远军百万雄师,其胞兄姬皓白也在中央军中担任要职。   皇后一族就算是为了如今的太子今后的天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搞出什么事端。但姬家本就是这次的幕后黑手重点怀疑对象,若姬言鼎心在大位,那太子峯熙就必定成为他谋权路上的绊脚石。   峯皇让峯霖做太子太傅,也是出于峯熙安全考虑。这段日子多数时间峯熙其实都不在宫中,而是扮成小厮跟在峯霖身边四处走动。皇宫里那个日日在书房关着的太子,其实是个书童假扮。   这天峯熙跟着皇叔走了一趟禁军北衙,巡视几圈出来就听到右戍卫禀报说有人在皇城根儿下闹事。禁军十六卫各司其职,左右戍卫专守内皇城门,遇到城内寻衅滋事的也不得不管。   峯霖心想,自他接手以来,只有禁军内极少人知道这位新统领就是堂堂八王爷,本来还想着怎么着也会有人伺机闹上一闹。但玕城这段时间是风平浪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海上暴风雨来前差不多就这样,心里十分不踏实。现在闹出点事情来,反而感觉轻松不少,心情高扬,朝峯熙大手一挥,“走,瞧瞧谁敢在爷眼皮子低下生事。”   在玕城内走动的禁军装束整齐划一,笔挺淡金色软甲,提到膝盖的程亮皮靴,人人背着一柄长工,腰配巴掌宽的军刀,骑着高头大马,似乎随时都可以拉出去跟外敌厮杀。峯霖自个儿还加上一件深灰色披风,策马而来的样子说不出的威风凛凛。当然,在皇城跑马,是禁军才有的特权。   按照右戍卫指的方向,一小队禁军很快找到地方,峯霖远远就看见喜乐坊的金字招牌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心情顿时不那么高扬了,这是习煜的产业……   当喜乐坊前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群听见禁军马蹄声,纷纷避开让出一条通道之后,峯霖脸色瞬间漆黑一片。跟在身侧的峯熙望着前边,小声对皇叔嘀咕,“那不是阿霂?” 啧,那女人居然穿着男装跑这儿闹事来了?喜乐坊他知道,不是赌坊么?   对,就是习霂。被习煜禁足,直到中秋家宴过后才得以解放的习霂当然一天都闲不住,借着帮大哥打理产业的名头,不是在如意楼窝着就是来喜乐坊凑热闹。反正在家偷窥灵甄痴女缠郎也看腻了,在外面受苦受罪回来后发现玕城的五光十色真是格外亲切可爱。   今天是单日子,习霂按自己定的规矩来喜乐坊巡视。在自家场子里玩了几把,正厌厌地在顶层小阁楼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晃悠着腿数着皇城根儿下形形□□的路人,就被楼下突然的喧闹吸引了目光。   探头看去,就见两个明显跟自己一样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抱在一起跌坐在地上。两人一个估计刚过双十,另一个看样子也才十岁出头,不禁咋舌,十几岁的小丫头也敢扮成男人来喜乐坊花银子,这世道,真是猛人辈出。   年纪大点儿那个看样子是个下人,原本似乎会点儿功夫的模样,但这时候不知怎地全身无力软在地上,反而靠小的那个扶抱着才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太过丢脸。   小的那个一张脸气得都紫了,却硬撑着没有掉金豆子,一边护着身边的人,一边鼓着腮帮子怒骂,“你们这些无赖!流氓!不得好死!”   习霂摇摇头,这样光口头上骂有何用,且骂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随即招来一人,“下面怎么回事?”   喜乐坊管事特地找了几个顶用的跟着习霂,生怕她在自己地盘上出什么问题让大老板责怪,其中一人闻言上前,“回小,公子……” 擦一擦冷汗,这位不喜欢人前被叫做小姐,“那两位姑娘本来在金字馆玩的,已经来了两天了,前天一来就出手大方,直接升了金字牌,今儿也是拿着牌子进场。”   “上桌子玩了几把,把前天压在柜台的都花光了,一摸才发现钱袋子没了。” 见习霂皱了皱眉,连忙解释,“公子您放心,咱喜乐坊里面干净,那些偷儿绝对进不来,我瞧准是在外面的时候就被摸走了。”   “这下同一张桌子赢了钱的人就不依了,喏,就是对面那个,” 说着朝外面努嘴,示意习霂看。方才小姑娘骂的就是对面一个锦衣玉袍但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莽汉,此人身边跟着好几个打手,正对着地上二人笑得极尽猥琐。   “我看呀,没准对方前两天就盯上这二位了,虽穿着男装,但长着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你看那娇嫩的模样,还敢跑赌坊来,招蜂引蝶招来恶人也是自找的。” 说得一时痛快,忘记旁边的小祖宗也是同一款,惊觉过来背心猛然湿透,只盼小祖宗大人大量别介意。   “你的意思是,说不定钱袋子就是他们找人偷的?” 习霂果然不介意,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猜大致就是了,这是对方贪图美色故意找茬。”   习霂突然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啪”的一声将身边几人都吓得一阵激灵。   “所以你们就将两个姑娘赶出去任人宰割!” 真是气人,习霂一撩衣摆,打挺起来,从三楼直接就飞下去,这闲事她管定了。   从天而降的习霂一脚踹飞两个欺上来要将两个姑娘带走的打手,潇洒站定。回首朝小的那个露齿一笑,“姑娘没事吧?”   “嘿,哪里跑来没长眼的,” 那为首的莽汉一手摸着长满胡茬的下巴,一边歪着脑袋打量,随即淫邪一笑,“哟,又来个小美人!”   习霂不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瓶,是师父配的那些解毒丸,递给小的那个,“给她服下一颗。” 见对方一脸茫然,又补充道,“她中了药,再不解,你要她当街宽衣么?”   这帮人早就盯上她们,知道大的那个会功夫,应该是在赌坊里面就趁人不备悄悄下了药,看样子还是春\药一类的。大概是习霂长得太好,那小丫头一点也不怀疑,手忙脚乱接过瓶子就抖出一颗喂给旁边的人。   “什么时候在喜乐坊的地盘也有人敢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了!” 习霂这才站直身子,目光犀利瞥向对面几人。   “哼,别血口喷人!这两娘们没钱还敢上赌坊,不是腆着脸找男人么!哈哈哈哈……” 周围一起哄笑。   习霂微眯着眼,趁对方笑得打颤之际,脚下步子挪移,瞬间窜到那莽汉跟前,一个转身又回到原地,整个过程快得只让人见到一抹白影。   那小丫头就见美美的男装姐姐朝她递过来一只钱袋子,还温声张口,“是你的么?”    ☆、第四十七章      紫色的钱袋子针脚细密地绣着金莲,一看就不是男人用的,小丫头先是愣愣看着习霂,再低头看看钱袋子,眼底透出喜悦神采,“这是我的钱袋子!”   习霂将东西抛给对方,拍拍手转身,“钱袋子都被你们偷走了,还嚷嚷让人还钱……”   说着像是变戏法似的手中又出现几个钱袋,竟是刚才那一圈,将对方的钱袋子都顺了过来,“这些就当做是给小姑娘压惊了。” 也不管那小丫头反应,就一股脑塞到她怀里。   锦衣莽汉终于被激怒,朝几个打手一甩眼色,几人朝着习霂一扑而上。这是喜乐坊的护院早就围在一旁,管事见对方要对小老板动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忙让人上去阻拦,这毕竟是皇城根儿下,做生意的不好真的对客人拳脚相向,护院也只是尽量将人隔开,不让自家小老板被伤到。   但习霂心中不平,偏就来硬的,虽然在外边儿对上高手,她那点功夫是上不得台面,但在自己地盘对上几个小混混,她还是自认游刃有余的。这会儿自家人出来碍手碍脚,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咆哮,“都给我让开!” 姐姐打架,还用人护着?简直笑话。   一众护院进退不得,只得在中间左拉一下右挡一把,尽量不碍着小老板痛快打架。而那几个打手也确实不是习霂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习霂长鞭抽得皮开肉绽。   这么多人看着,那莽汉几个大男人还在一个小姑娘手上讨不到好,此时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啪,”又是一鞭子抽在莽汉一脸横肉上,霎时肿起来老高,得,这回是真的没脸了,围观群众一通叫好。   习霂暗自得意,鞭子甩在地上啪啪作响好不威风。被当众打脸的人急火攻心,不顾疼痛一把拽住习霂鞭子,陡然爆发蛮劲用力一扯,正洋洋得意的习霂一个不慎被扯得脚下不稳,就朝着对方扑倒。   莽汉手中忽然闪过银光,竟是藏在袖中的匕首,朝着就要栽倒的习霂刺了过去。好在习霂身轻体敏,扫到寒光在半空中一个急回旋,脑袋堪堪躲过锋利的刃口,束发的玉冠却被划破,一时间青丝飞扬。   峯霖拨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脸能不黑么,自己女人光天化日之下被逼得如此狼狈,简直找死!腰间长剑随心而动,双腿一蹬飞身而起,空中几个滑步落到习霂身前。   “唰唰”几声,空中飞漫起零碎破布夹杂着一截截碎发,“铛”又一声是长剑归鞘。场上响起整齐吸气声,随即又变成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只见以那莽汉为首的几个混混,全都瘫倒在地,身上衣服除了关键部位均碎成布条,头发全秃了,碎发铺满一地。   “带走!” 这是峯霖对着右戍卫的人下令,这几个混混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几日牢狱之灾。   众人这才看清这位出手不凡的禁军将领,可惜此时峯霖面上带着半扇面具,窥不见真容,不过露出来的鼻梁嘴唇下巴,也可以相像是如何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玕城百姓又多了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习霂倒是第一次见峯霖这样的打扮,前些天秋宴时那装扮是王公贵族的雍容华贵,这会儿又带着浓烈的戎马气息,不禁看得有些心痒,哼,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峯霖转过身,碍于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说什么,朝后面的峯熙捎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带着两人过来将地上二女扶起。   习霂这才看到当朝太子居然打扮成小兵跟在后面,虽然也是带着面具,但习霂一眼就看出来,顿时大张着嘴,无声叫了一句,“是你!”   峯熙朝他咧嘴,无声回到,“嘘!”   峯霖看着面前的人披散的秀发,心里叹口气,“这位姑娘,还请跟我回一趟北衙,” 见习霂不解看过来,指指被军士押着的几人,“配合调查。”   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将所有人一起带走了,习霂了然,佩服地点点头,要跟着峯霖走。   “等等!” 突然想起什么,习霂倒回来跟喜乐坊管事交头接耳,“这件事不要让我大哥知道!”   管事欲言又止,朝着习霂挤眉弄眼,却不说话。   “怎么了?” 习霂拍拍老管事肩背,“哪儿不舒服?”   管事无奈,动作微不可查地朝一边努嘴。   习霂顺着方向看过去,先看见一抹红,那是在人群中极其显眼的灵甄正朝她使眼色,然后就看见站在她旁边一袭白衣,脸色却恰恰相反的习煜。   大哥什么时候来的!习霂觉得大家不出现就几天不见,一出现就扎堆儿出现,这是倒了什么大霉!   不过习煜只是在外面看着,并不走过来,停了一会儿就转身也朝着北边走去。应该是碍于围观者众多,想要私下再来教训这个一出门就惹事的宝贝妹妹,正好,大家一起去北衙。   玕城禁军北衙驻地,禁军统领军帐。   峯霖摘了面具坐在主位,峯熙立在一旁继续当个小兵。习煜坐在下手,旁边坐着灵甄。习霂被罚,站在习煜身侧。堂下站着先前那两个姑娘。看来这是要先说正事。   “你说你是沛国皇太女?” 在场所有人都处于震惊状态,峯霖再一次开口确认。   那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自称是西疆沛国皇太女栾矜蕤,旁边那个吃了习霂解药恢复体力的二十来岁的姑娘是她的贴身侍臣。   习霂万万没想到随随便便心血来潮救下来的路人,竟然就是他国皇女。她上辈子是烧了多少高香,这辈子才处处犯桃花,哦不,处处犯皇室。   而且说起来,这沛国还是瓊洲大陆上的一朵奇葩,没有贬低的意思,只因为沛国是整个大陆唯一以女为尊的国家。当今沛皇就是女子,传言说沛皇后宫比照他国,设有三宫十六院,男后男妃没有三千也有三百。想到这个传闻,习霂不自觉的瞟向堂下站着的二人,看不出来嘛……   她瞧着虽然比寻常峯国女子漂亮许多,但也就是女子,并不如想象中臂大腰圆,勇猛非常,能对着男人左拥右抱左右开弓的样子。   不知道传闻真假,但与之矛盾的是沛国皇室同峯国极其相似,都是子嗣凋零。沛皇膝下只有不同父的一子一女,大皇子栾锦颉已经一十有八,但将来要继承大统的皇太女栾矜蕤现今却只有十一岁,跟峯熙年纪相仿。这一点倒是跟堂下的人对得上号。   沛国位处峯国西面,与大漠上好斗嗜杀的戎族不同,几百年来与世无争,安守西疆蛇虫鼠蚁颇多的雨林一带,若无天大的事,鲜少大动干戈。那些沛国风土传闻,大多都是往返两国的商旅散播出来的。   现在问题来了,一向不问外事的沛国皇族,还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皇太女,带着一个侍女就敢往别国首都跑,还一来就泡在赌坊里差点被地痞流氓抢了去,说出来,谁信?   “我就是栾矜蕤!” 小丫头站得挺直,单手背在腰后,小脸微微扬起,开口字正腔圆,不容置疑。这样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皇族气势。   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还是挺让人刮目相看的,至少与她同龄的峯熙就对此颇有好感,大概入得了小太子眼的都是这般,或是习霂那般常人模仿不来的性格吧。   “你怎么独自来了峯国?” 峯霖语气稍微缓和。   那侍臣想要开口,却被栾矜蕤拦住,这种时候就是要自己来说,不然面前这群人仗着年纪比他大就看不起她。   原来前段时间北戎在峯国边境挑衅,被定远大将军打退之后却不甘心。大概近年来大漠草原雨量不足,草长不高牛羊也长不好,这才打起了邻国的主意。峯国这条路被堵住,就开始往西面的沛国边境打秋风。   沛国虽也有男兵,但女将居多,跟膘肥体健的大漠民族打起来多少要吃亏。与北戎接壤的边境不如南面山高林密有毒瘴作天然屏障,打到后来戎族铁骑几乎是长驱直入。若不是之前北戎跟峯国开战多少伤了元气,保不定这一役就直接攻进皇城了。   沛皇被气得不轻,面对接连送上来的战报和己方伤亡,直接病倒在床。这时候朝中大臣虽然各有看法,但大方向都是要求向峯国求援,要是能与峯国结盟,共同抵御北戎,沛国也好趁机喘口气休养生息。   于是就有了派谁作使臣前往峯国首都玕城的议题。按照沛皇自己的想法,是绝对不可能将未来的继承人派出去的。但朝堂之上不知受谁怂恿,竟是意见出奇一致,都说派皇太女出使峯国更显诚意。   沛皇如何不知大臣们暗地里的思量,峯国的太子据说与皇太女同龄,此去请求结盟,最佳捷径逃不开联姻二字。于是最后尘埃落定,大皇子乐得守在后方,看着皇位继承人被送去临国。    ☆、第四十八章      栾矜蕤听说自己要代表沛国皇室出使峯国,毕竟年少贪玩,看不透这背后的利益纠葛,面对第一次出国游玩的机会竟然十分欢喜。   沛皇重视女儿,在使团出发之前就提前将出访公文送去了两国边境,由心腹之臣亲手将写给峯皇的公函交到峯国西边军最高长官镇西将军王令辉手中。算好日子,峯皇应该已经收到公函之后才准许皇太女一行出发。   栾矜蕤带着沛皇为她精心安排,简而不弱的出使团队,顺利过了峯国西边军防。虽然她自己是想要借此走走停停顺便游览这泱泱大国壮丽河山的,奈何使团中有沛皇的心腹专门督促皇太女,最终一路马不停蹄,只能走马观花。   也因此比在公文中写的日子早了小半月就已经接近目的地玕城。使团里面的几个大臣商议一番,觉得提前太多入城不太礼貌,便在离玕城五十里的地方暂时驻扎下来。   栾矜蕤哪里坐的住,留下两个婢女扮作自己,再留下一封信说先一步去玕城见识见识,按照约定的日子在城外汇合。第二天就带着一个会功夫的贴身女侍臣偷偷跑了出来。瓊洲大陆第一上国果然不同凡响,国都玕城市坊繁荣,吃的喝的玩的乐的,五光十色琳琅满目。   在玕城里吃喝两天栾矜蕤就被玩乐吸引。在沛国的时候她就爱在宫中设些无碍大雅的小赌局,于玕城邂逅喜乐坊简直就像鱼儿见到大江大河,自然流连忘返乐不思蜀。连着三天泡在里面,谁知就遇上了这等糟心事。   这边栾矜蕤兀自说得可怜兮兮,主位上听众几人却是心头巨震。   峯霖峯熙都是出入御书房的人,峯皇有没有收到过从边关传上来的沛国公函他们最清楚。眼下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栾矜蕤在说谎,根本没有沛国出使一说,其二镇西将军王令辉根本没有将公函上呈,甚至私自放临国使臣入关密而不报。   栾矜蕤脱离使团私自出来,并未携带公文,但身上有皇太女印信可做凭证。再说撒什么谎不行,要编造说自己是别国皇太女?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镇西将军私扣别国出访公函,若是放在以往,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但如今正是怀疑朝廷里面有叛臣的紧张时期,若是联想着那幕后之人的叵测居心,这次沛国使团无声无息就到了玕城的乌龙事件,也许还大有文章。   峯霖沉默半晌,盯住栾矜蕤,“若你真是沛国皇太女……” 停顿片刻,却话风一转,问道,“停在玕城外的使团有多少人?”   “除了三位文臣及其随侍,共有御林高手五十人。” 为了尽快到玕城且不那么招摇,沛皇的安排是尽量轻车简从,跟着的人都是一顶十的高手。   “皇太女请讲使团停留方位具体相告。” 峯霖脸色一直很沉。   栾矜蕤与自己女侍对视一眼,立即将地方详细描述。就听峯霖一声唿哨,帐内落下几个隐藏的暗卫,“立即前去查探,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打草惊蛇,尽快回报。”   这个时候峯霖不敢动用禁军,谁也不知道禁军里面是不是真的干净。   “皇太女,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都请你不要惊慌。” 峯霖见对方神色严肃,才开口,“皇太女所说的出访公函,我皇从未收到,西边军放贵国使团入关,想来也是私行。”   这话对栾矜蕤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没有收到公函,怎么可能?!那她这个他国皇储,贸然出现在别人皇城,这是找死啊!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收到了峯皇的回函!” 沛皇不可能在没有收到峯皇确认的情况下将女儿送出国境。   习煜与上收的峯霖对视一眼,彼此心中所想大致相同。这幕后之人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此事牵连甚广,对方不止军中有人。   “待前去查探的人回来,若真如皇太女所言,请即刻跟我入宫面圣。” 峯霖心中已经相信栾矜蕤的话,但还是要等玕城外使团的信息确认后才好行动。   军帐中一时沉默,各自埋头思索。   派出去的暗卫皆是身手利落之人,按照栾矜蕤所说的距离,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用不了太长时间。果然,一番审问之后没有等太久,暗卫就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样!我说的都是真的吧!” 看到人回来,首先出声的是栾矜蕤,使团里面有出使公函,绝对不会错。   暗卫首领单膝跪地,听见栾矜蕤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不回答,望向峯霖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你说吧。”   “回王爷,我等到达指示的地点,却没有见到人……”   “你胡说!虽然人不多,但是我们当日确确实实在那里扎营了!” 不等暗卫说完,栾矜蕤就忍不住打断。   峯霖朝暗卫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确实没有营帐也没有见到人,但是,我等仔细查看过,虽然被人事后用渣土掩盖,但地面上还是残留有大量痕迹……” 再看一眼栾矜蕤,咬牙说下去,“的确有人马驻扎过的痕迹,此外,还有大量血迹,应是经历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回栾矜蕤不说话了,她觉得声音被堵在喉咙里怎么都长不开口,单方面的屠杀?一个人也没剩?怎么会变成这样?   短暂沉默,还是主位上的峯霖开口,“皇太女,请节哀。此事不容耽搁,请跟我进宫吧。”   幕后之人拦截消息,伪造公函,私放使团入关,却在玕城外将人诛杀,要不是栾矜蕤贪玩提前出来,现在恐怕早就死透。对方将尸首都收拾干净了,大概把打扮成栾矜蕤的婢女当做正牌货,连同使团成员一起打包,正送往沛国吧。这一招故意挑起两国争端,真狠!   知道经过推测目的很简单,但若不是栾矜蕤出现,只怕峯皇一派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事发才被打个措手不及。这次还多亏习霂的路见不平。于是栾矜蕤进宫,连同习霂灵甄所有人都藏进了八王爷的豪华马车,一齐面圣。    ☆、第四十九章   那日众人带着沛国皇太女入宫面圣,密谈一直持续到深夜。除了沛国之事,习煜也将自己发现的玉狮子线索说出,几天后的大祭正是西渡正宗高僧主持,现在连和尚都信不过,他们必须趁着最后几天好好打算。   栾矜蕤身份特殊,留在宫中反而不安全,于是跟着习霂回了震锋镖局。同时一封加了皇太女私印的密信,快马加鞭从西王道送走。   一直到九月初九峯国大祭,这十几日风平浪静。   大祭这日,不过寅时七刻,峯皇就已经起身在内侍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大祭不同寻常,按礼制皇帝应携后宫主位妃嫔、皇子皇女、王侯将相一同出席。也因此,久未瞻仰圣颜的皇后皇贵妃终于可以出现在峯皇左右,峯熙也在前夜就被悄悄送回东宫。   卯时刚过,皇贵妃姬皖宜早早前来候驾,峯皇漫不经心扫她一眼,也不出声,让她独自在旁献殷勤。不过皇贵妃似乎为了见峯皇盛装打扮过,虽为了大祭不得穿红着绿,但处处透着精致,连衣上的熏香都格外不同。   峯皇鼻子轻嗅,心中冷笑一声,转过身时趁抬手的瞬间不着痕迹吞下藏在袖口的一颗药丸。   卯时一刻,包括峯霖所有皇家人都到齐,峯皇领着众人举步朝殿外走去。   大祭主台设在乾门,这里是内皇城与外城交界处,除了文武百官,玕城百姓也得以瞻仰整个大祭盛典。峯皇一行登上主祭台时,百官已经整齐恭候,文官以右相为首,武官以定远大将军姬言鼎为首齐声山呼万岁。   候在祭台上的是西渡寺高僧玄寂,正是昔日在武宗出现为碧汐宫发声的那位。见峯皇上来,微微躬身行礼。就是这时候,峯皇又闻到一丝从未闻过的奇异香味,心下了然。   除了峯皇,其余人都在祭台下等候,台上除了玄寂另还有一名青衣小侍,垂着头立在一边随时等候差遣。   按照大祭流程,首先应由峯皇致悼文再由高僧念经超度战死英魂。峯皇接过小侍双手奉上的黄绸悼文,就要展开,这时脚下一个不稳,身子踉跄一下差点跌倒。   玄寂脸上显出担忧,眼神却瞟向台下左首的姬言鼎,对方微不可查朝他轻轻点头。   那青衣小侍奉上悼文见峯皇这样,伸手就要搀扶,却趁着台上二人不留意的瞬间袖中抖出一柄小巧匕首,对准峯皇胸口猛然刺下。   “皇上!” 台上瞬间□□台下呼喊声此起彼伏。   那一刀似乎刺得极其深,鲜血迸射,峯皇来不及反应就颓然倒下。那玄寂却是实实在在被这一出搞懵了,事情不该如此啊!第一反应不是抓贼或是救人,而是朝姬言鼎再次看去,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诧。   青衣小侍一击得手,毫不犹豫腾身而起,脚尖轻点,踩着台下大臣的头就要朝禁军包围圈外百姓人群中遁走。   “抓住刺客!”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要抓人,这时禁军中一个将领打扮的人从马背上翻起,朝着青衣小侍逃窜的方向追去,“交给我!”   “御医!快宣御医!” 峯皇遇刺倒下,情况也十分不妙。   这时峯霖翻身上台,简单查看峯皇伤势,随即朝围过来的众人爆喝,“都让开!” 再对旁边的禁军副统领薛白大喊,“将这西渡寺刺客同伙拿下!速速派人将西渡山围起来,事情查明之前,不得放走任何人!” 这是要将刺杀罪责怪到西渡正宗了。   “王爷!这与西渡寺无关啊!” 玄寂慌了,剧本不对啊!   “哼,我说与你有关,谁敢怀疑!” 峯霖气场全开,正脸瞪向玄寂。   玄寂这才看清,眼前的八王,不就是昔日在武宗的火灵止尘!顿时背心除了一层冷汗,他自己可是参与了当时讨伐峯皇密谋的。姬言鼎此时也围过来,却不动声色,峯皇那伤口看起来极其凶险,虽然过程有变,但结果一致就行,牺牲个西渡正宗也不算什么。   “皇上伤势怎样?” 姬言鼎装出一脸着急的样子。   大臣都知道八王峯霖自幼在海外仙山长大,精通医术,此时纷纷望向他。   峯霖虽然及时在伤口上敷上了一层药粉,但那匕首刺得太正太深,血流不止,一番折腾之后哽咽开口,“皇兄……皇兄驾崩了……”   霎时一阵静默,随即又是山崩地裂般的群臣哀嚎。   “我抱皇兄回宫,右相大人,后面暂且交给您了!” 峯霖似乎哀戚过度,也不管周围人反应,抱起峯皇身体就朝内宫走去,峯熙一脸悲戚,哭嚎着跟上。    姬言鼎方才站得很近,假借关切之举抓住了峯皇手腕,实则探查脉搏。这会儿看着峯霖将人带走,也并不反对,他这是亲自确认过了,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这时趁众人不注意,悄悄退到后面,朝几个心腹递出眼色,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这边那青衣小侍轻功极好,不过几个轻点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追上去的禁军将领在追出人群后却停了下来,窜进一条无人小巷,将外面的禁军衣帽剥下,露出里面的白衣,转头朝东门外飞去。东城门外十里驻扎着定远军主力二十万。    东城门外早就有人等候,正是先前刺杀峯皇的青衣小侍,见白衣人奔来,急切迎上去。   “大哥,那边怎么样?” 开口却是女声。   “放心,峯霖在那里,我们解决这边再说。” 一男一女正是习煜习霂兄妹。   习霂点头,与习煜分别潜伏在王道两侧。等了没多久,果然见有一队禁军模样的人骑马而来,这次全都猜准了!习煜眼睛眯起,远远望去为首那人正是原禁军统领薛白!   按照之前的计划,薛白会被峯霖遣去包围西渡山,这会儿却朝着东边来了,哼,幸好西渡山那边早有安排。不过这来的人数有点多啊,没想到那人如此谨慎,报个信都要派出整队左戍卫。他们兄妹两恐怕对付不过来,也担心有漏网之鱼就此功亏一篑。   不过眼下也顾及不了那么多,先拦下再说,一个呼哨声响,习霂那边会意,二人一起从草丛中闪出,同时扯起埋在王道上的铁索。   为首几匹马被铁索绊倒,拖累后面马匹接连前翻,左戍卫士兵纷纷跃下马来,与二人战做一团。对方人多且都是以一敌百的精壮兵士,兄妹两念着这些都是峯皇兵士,心有顾忌打得束手束脚。   “该死,怎么还没来!” 习霂拼斗中忍不住抱怨,信送出去好久了,难道对方敢放她鸽子?   就在她暗自气愤的时候,后面王道又传来马蹄声。进城方向,不是敌人!习霂回头就看见一片灰,终于放下心来。来人乌压压一群,犹如军队一般,顷刻间已经加入战团,禁军左戍卫不是对手,很快就被缴械。   灰衣人超两边拨开,走出个高大身影。   “阿霂,我来得正是时候呢。” 曲闻歌还是美得直晃眼。   “闻歌!还以为这回被你放了鸽子!哈~” 习霂冲上去,本来想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顿一顿,还是算了吧,改为拍拍对方胳膊,“这是我大哥习煜!”   “大哥,这就是跟你说过的那个曲闻歌。”   习煜朝对方点点头,并不多言,这次妹妹把人搬过来,算是峯皇有求于人,但对于觊觎妹子的臭男人,做大哥的怎么也摆不出好脸色。   “习兄弟!” 倒是曲闻歌,大方得很,一点不介意对方冷淡。   “多谢曲宫主出手,事不宜迟,行动吧。” 习煜堪堪曲闻歌身后的人,“有多少人?”   “收到阿霂的信在下就开始召集人手,奈何离玕城近的几处驻守人数不多,时间太短,只勉强凑够了五万。”曲闻歌态度极其谦虚。   习煜暗自腹诽,这前朝后裔要是真有那心,恐怕峯皇这位子早就该让了。   “足够。劳烦曲宫主派人将这里的禁军都处理了,衣服都扒下来让自己人换上。”   “不知习兄弟下面是何安排?”   不等习煜解释,习霂就怪笑着插话,“咱们要上定远军打劫去!”   且不说习霂这边如何去定远军坑蒙拐骗。皇宫这边八王抱着峯皇的尸体走进寝宫,由于速度太快,皇后皇贵妃以及一干内臣都被远远甩在后面,只有峯熙会点功夫紧紧跟着。   峯霖踏进寝宫时,崔公公早就准备好,人一进去就将宫殿门插上门栓。峯皇的龙榻上已经躺着一人,乍一看跟峯皇一样的装束一样的长相,连胸口插着的匕首都一模一样!   将怀中的人放到床榻边,峯霖毫不犹豫将胸口的匕首拔出。匕首□□,除了刀尖,刀身上竟然毫无血迹,而且插在心口上的利刃拔出,也不见有血涌。   只见峯霖又掏出一个小瓷瓶,拔了盖子凑到峯皇鼻下,片刻后峯皇竟然咳嗽出声。   “皇兄!感觉如何?”   “咳咳,这味道,呛死了!” 峯皇出声浑厚有力,一点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立刻就撑起上身坐起。手在胸口割破的龙袍上摸索,从里面掏出一个鱼鳔囊材质的软袋,里面还有残留的血水。   “亏阿霂想得出来,这东西还真好用。” 说着接过峯霖手上的匕首,指尖一按,那刀刃就缩进了刀柄,“刚才那一下,搞得我心惊肉跳。”   “皇兄无事就好,他们快过来了,皇兄先请移步。”   “霖儿,姬皖宜留不得,你看着办吧,若不是你和煜儿提前想了各种可能备了那解□□,恐怕今天就要被她和那老秃驴联手毒死了。”   “皇兄放心,这次是要将藏在下面的大鱼小虾一网打尽!”   时间不多,二人不再多言,峯皇走到寝殿一角,手在多宝阁上哪里摸了一下,整个架子就悄然朝里面陷进去。   “崔公公在里面备有足够的吃用,皇兄就好好歇着等好消息吧!”   峯皇临进去前,又停下,看向峯熙,“熙儿不若跟父皇一起暂时避一避?”   “父皇,熙儿若不在,恐引人怀疑,父皇放心,有皇叔在,熙儿定然没事。”   听他这么说峯皇终于转身进去,多宝阁又重新复位,看不出丝毫痕迹。峯霖峯熙回到龙榻前,崔公公才重新将殿门打开。    ☆、第五十章(终)      原本峯霖还担心易容的那具尸体不容易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睛。谁知再打开殿门,外面追来的只剩下了皇后。这位皇后虽未得到许多宠爱,但生下了太子,后宫之首的位子不可动摇。此时此刻也只有她是真的哭得肝肠寸断,一斤寝殿就扑在了“峯皇”身上,只恨不得跟随他就这么去了。   “皇嫂,其余人呢?”   皇后被问得十分茫然,哽咽不停,“方才还在后面……”   峯霖心中一凛,暗道这些人还真是等不及,看来就是今天就要发作了。朝着陪在皇后旁边的峯熙嘱咐一声,“熙儿守好你母后。”   “崔公公,外面的人会守住这里,放心。”   说完留下所有暗卫守住寝殿,自己朝前殿走去。   原本乾门外的大臣此时全都聚集在一起,峯霖出现的时候就发现气氛不对。姬言鼎一人立在前方,旁边站着皇贵妃,低下文臣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而几位被召回边防大将,除了镇东将军徐晃,西、北两大将军王令辉和梁齐都站在姬言鼎身后,模样颇为趾高气扬。   “八王来得正好!” 姬言鼎缓缓开口,“如今陛下薨逝,国不可一日无君,众大臣正在商议新帝人选……”   “新帝人选?姬将军这玩笑可开不得,皇兄立下熙儿为太子,除了他还有谁?”   “八王不知,陛下遇刺实乃皇后一脉勾结江湖人士所为,这个太子可要不得。可喜的是皇贵妃如今身怀龙种,我等商议之后,决定奉此子为新君。” 满嘴颠倒黑白,贻笑大方的话被姬言鼎说得像是在寻常不过的真理。   “姬将军果然慧眼,不仅知道刺客身份,连未出生的孩子都能知道是男是女……” 峯霖懒得跟他周旋,“不过,今天恐怕由不得将军。”   姬言鼎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今天还就是我说了算,来人!将皇后同谋八王峯霖拿下!”   殿外的禁军很快涌进来,将峯霖团团围住。   “就凭你们?” 峯霖却一点不怕,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拍手,“甄儿,到你了!”   藏在大殿顶上的灵甄闻声翩飞而下,长袖中散出淡色粉末,瞬间将大殿笼罩,那些涌进来的禁军还来不及提刀,就纷纷倒下。   “甄儿,别把人都毒死咯!” 峯霖好整以暇,轻松开口。   “师兄放心,就让他们睡会儿。” 前夜她就悄悄给这些不听话的禁军饮水中下了点料,只要遇上她特制的药粉,就会陷入昏睡。此时不光殿内,药粉随风出去,竟然来守在外面的人也纷纷中招。   “姬将军,看来今天你说了不算啊。”   姬言鼎想不到带进宫里的禁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失去战力,朝几个心腹一甩眼神,亮出武器就把站得近的几个王公大臣扼住,“八王可别乱来!”   “呵,姬将军放心,本王绝不乱来。”   姬言鼎终于露出些紧张神色,不住朝殿门外张望,薛白怎么还不回来!   大殿上一时僵持,片刻之后宫外突然响起喊杀声,隐隐约约像是说要入宫捉拿刺客逆贼勤王保驾。姬言鼎又重新找回信心,“八王爷,你现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姬将军说反了,这句话本王正要送给你,” 峯霖看一眼远处,“你以为他们是来捉谁来的?”   姬言鼎愣住,就望见穿着定远军制式战袍的兵士已经进到内皇城,朝着前殿而来。但领头的人却不是薛白也不是自己的副将下属,心头猛地一跳。   进来大殿的居然是习煜习霂以及曲闻歌。   “不可能!薛白呢,薛白哪里去了!”   “姬将军放心,姓薛的现在好得很。” 习霂他们从薛白手上拿了定远军兵符,从定远军中借了衣服给碧汐宫带来的人马换上,这才进城来“逼宫”的。   “好了,咱们也别废话,来人,将姬言鼎皇贵妃一干人等统统拿下!”   姬言鼎万万想不到自己周密的计划就这么被识破,不过他还有一张底牌,“谁敢动我!戎族军队现在已经在北境集结,西沛国想来也将大军压境,你们抓了本将军,抓了几位边防大将,谁去领兵打仗!等着亡国吧!”   “哼,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 峯霖不怒反笑,“姬将军恐怕还不知道,也是,本王也是昨日才收到的军情,北戎确实发兵,不过作为我峯国同盟,沛皇早已发兵借道我西边境北上。” 顿一顿,“而且,驻扎在城外的定远军主力现在应该已经拔营北上了吧。”   应和峯霖的话,习煜立即接口道,“我们来这边的时候,大军已经出发。” 这次定然可以同沛国兵士一起将北戎打回大漠。   姬言鼎终于松手,长剑坠地。   峯皇假死的消息是一直等到峯霖将朝堂军队从头到尾洗刷干净之后才放出来的。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不是峯皇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皇贵妃被废,连同姬家,几个军中叛臣满门抄斩。   与北戎一战非常顺利,两国的精锐联手将戎族赶出边境千里,北戎元气大伤,想来今后几十年都无力南下骚扰两国。沛皇太女栾矜蕤终于安全回国,并在峯皇相助之下将与外国大臣勾结陷害本国皇女的大皇子扳倒。   碧汐宫勤王有功,被御赐“天下第一”金字招牌,宫主曲闻歌得了块免死金牌。西渡正宗勾结作乱,被清剿干净。峯皇却赦免武林盟之前的大不敬之罪。   最令百姓惊奇的是,峯皇此次认了个干儿子干女儿,将习煜封了个异姓王,习霂封了个公主。而护驾有功的八王爷却自请离朝,远走江湖,于是峯霖又变回了林止尘。   习霂得了个公主名头,日子却是一如往昔,在玕城混得如鱼得水。   某日夜里某人翻墙而入。   “阿霂,我要走了。”   “去哪里?”   “先去北边草原转转,看看风吹草低见牛羊,再去西疆走走,瞧瞧雨林美景尝尝异域美酒,最后嘛,还是回火灵岛,听说玄谟老前辈从我师父哪儿得了个好方子,正在自己研究火山岩上种珊瑚……”   “你说得这么诱人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一个人上路岂不是太无聊了……正好阿霂之前说过想要四处游历,我也答应过阿霂要带你去火灵岛看看的,何不趁现在一起上路?”   “唔……让我想想……大哥那边怎么说?”   “煜儿那边已经答应,阿霂放心!”   “真的?”   “当然!”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如现在?”   “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